余望把张乌鸦扔出屋子,自个坐回到柜台后边,不一会儿脑袋又像球样垂垂荡荡。
张乌鸦没有得逞,失望地走了,没有回家,而是像往常一样晃着荡着走在村道上,谁也不会对他的晃荡提起兴趣来,因为在过去的年月里早已司空见惯。
一边走着,张乌鸦就一边想着,余望一天到晚都在柜台后边坐着,一刻也不离开,偶尔出门进货也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有什么办法能从他里屋的床底下偷出那铁盒子?
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他已经从村东走到村西,这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日光很辣,带来阵阵的暖,也有些刺眼,他侧着头挡了挡眼睛,有个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有一张苍白的脸,黑黑的眼眶吊在脸上,像吊着两颗灌满黑水的球儿,他的眼睛里放着闪闪亮亮的光,正蹲在屋旁的田里,用吃饭的瓷碗一碗接着一碗浇着水,田里光秃秃一片,透出沉沉的死气。
那人是姚大狗。
张乌鸦不认识姚大狗,却很好奇姚大狗在做什么,他在旁边站了会,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就晃晃荡荡走上前去。
“小哥,你在种什么?”
水痕在田里发着亮,姚大狗又把一碗水倒下去,这才抬起头看张乌鸦一眼,眼神淡漠,可黑黑的眼珠子却比日光还要明亮。
“我在种世上最好的东西。”
“什么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张乌鸦呆呆愣了会,接着大笑起来,笑声像浪一样嘲讽着拍打着姚大狗这片田地,把那亮亮的水痕拍成细细的渣,一丝一丝渗进黄泥里。
姚大狗听出了嘲讽,不满地瞪了张乌鸦一眼。
张乌鸦的笑声还没有停下,抽着身子说:“你的意思是......你在种钱?哈哈哈哈。”
“种钱怎么了?”
“钱也能种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种的瓜果粮食长得可好了,钱当然也能种活。”
张乌鸦止住笑,擦了擦眼角残留下来的泪:“人家都用勺子浇水,你为啥用个碗?”
“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用碗吃饭,它当然也要用碗吃饭。”
“那你种下的钱长出来了吗?”
“我天天都能听到它发芽的声音,它已经发芽了,只是还没长出来。”
“哟,已经发芽了?”张乌鸦本就是希望村里的浪荡子,这时候被姚大狗逗得玩性大起,挂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说:“我不相信你种下的钱已经发芽了。”
姚大狗说:“你爱信不信。”
张乌鸦说:“我种过钱,长出来那树呀,比咱们村子中间的枯树还高哩,上面挂着的钱呀,根本摘不完,挂树上都烂了。”
姚大狗淡漠的眼神立刻涌上火热热的光彩,低垂着的眼袋一颤一颤,显出他的激动:“你种过钱?长成了树,还结出了钱?”
张乌鸦认真地点点头:“可不是嘛,我看你这种钱的方法不对,不信你这方法能让钱长出芽来,所以刚刚才笑你哩,如果你的钱真发芽了,你就证明给我看看。”
“怎么证明?”
“挖出来看看长没长。”
“好。”
姚大狗从屋子里拿出铁锨,把湿黏黏的泥掀开,不一会儿,一块脏兮兮的银币就从土里拿了出来,显然,银币上没有长出银色或是绿色的芽。
姚大狗呆呆愣愣拿着银币,手微微颤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经常听到发芽的沙沙声,可银币上却没有长出芽来。
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