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感觉不对,但是,杜延年面上仍是一派和煦的笑容,一边接过奏书,一边道:“少府乃君侯郎婿,稍加照拂亦人之常情。”
那名尚书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请杜廷年画押,随后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待尚书离开,杜延年转身登堂,刚转过屏风便停了下来。
霍光与张安世在内室议事,属吏都在堂下,堂上再无旁人,杜延年敛了笑容,瞪着手中的两份奏书,半晌没有动弹,只觉得烫手得厉害。
隐隐约约地,杜延年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头了。
这样一想,杜延年再回想了劾奏的前后,不由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侍御史乃御史大夫属下。
——御史大夫,银印青绶,掌副丞相。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员十五人,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
——现任的御史大夫是王,那是从郡县吏积功升迁上来的人,治下之优曾被孝武皇帝称赞,从来就不是穷治法罪的人,觉得此案定罪不妥要求覆治不算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同时劾奏廷尉与少府?
——那不是寻常的罪名,是纵反者的大逆之罪!
——更何况,王平与徐仁是什么人?
——王平曾任军正,好歹算是霍光一系的人;徐仁更是当朝的丞相的郎婿。
——这两个人是那么好劾的?!
杜延年越想越觉得心惊,捧着奏书的手更是颤抖起来。
——这事……
“幼公何故立于此?”霍光的声音陡然传入杜延年的耳中,让他顿时一个激灵,慌乱之下,手上捧着的两份奏书也掉落了一份到地上。
霍光是送张安世离开了的,因此,这会儿,两人都惊诧莫名地看着杜延年。
“怎么?”张安世上前一步,拾起掉落的奏书,正要交还给杜延年,却瞥见的奏书的封检,不禁一怔:“尚未搞拆副?!”
奏书的封检与一般的书信不同,是两个,其中一份标明为“副”,由领尚书之人拆发,并查看奏书内容,若所言不善,便直接摒去不奏。
如今是霍光领尚书事,但是,霍光的事务甚多,官民奏书不可能一一过目,素来都是尚书台属吏先拆发查阅,若觉得不妥,再报于霍光,由霍光定夺是否奏上——当然,有些人的奏书是需要直呈霍光的,尚书台诸人心里自然也都有数。
张安世曾任尚书令,对这些情况自然明白,这会儿,看到杜延年所捧的奏书竟然未曾拆副,不由就奇怪了。
杜延年看了霍光一眼,见其并不在意,才对张安世道:“尚书云,此乃廷尉与少府奏书。”
张安世讶然失笑,转头看向霍光:“大将军欲如何?”
霍光轻笑:“子孺为尚书令,可有善策?”
张安世略一思忖,便道:“公车奏书每日不知凡几,大将军事务繁杂,未必事事皆可当日毕。”
霍光点了点头,对张安世揖礼答谢:“子孺大才。”
张安世哭笑不得,却也规规矩矩地答了礼,随后阻止了霍光降阶相送的打算,便离开了。
看着张安世出了殿门,霍光便转身打算回内室了,却听到杜延年陪着笑唤自己:“大将军……”
霍光看了过去,却没有转身的打算,不过,杜延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抬高了手臂,向霍光示意手中的奏书。
“幼公且收此书。”霍光也没有回避,直接给了答案。
——很显然就是张安世方才出的主意。
——先搁着,慢慢地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