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跪在地上,深深地低头,于是……他的腿在下一个瞬间失去了力气……
在他要委顿于地时,一只有力的手稳住了他下滑的身子,尽管那只手同样在抖,但是仍然稳稳地扶住了他。
那个人努力想平静,却始终无法做到,手指用力地掐着霍光的臂膀,一向温煦如春风的声音也带着歇斯底里似的尖利:“霍光,别怕!嬗儿还小,你是他的亲弟!别怕!去!带他回家!”
——回家……
两个字……让他失声痛哭!
骤然溢出的痛苦滋味,让他只能抱着那只颤抖却足以支撑住他的身体的手……放声痛哭……
霍嬗兄弟那么小……连死亡的意义都不懂……天地之间,真正为那人痛哭的霍氏之人……只有他一个啊……
——他的兄长……
——回家……
——大汉冠军侯的家……在哪儿……
扶着灵车,跪在灵前,他诚心诚意地做着亲人、家人……应该做的一切……
——为他的兄长……
——为那个在生前没有听他唤过一声“阿兄”的兄长……
于是,苦涩的滋味从那一天开始……再没有从他心上稍褪半分……
——那是失去的滋味……
——那是愧疚的滋味……
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失去之后再后悔……是多么无用……也是多么难受……的事情了……
他懂了啊……
——为什么仍然要一再的失去……
——然后,一再地为自己之前为什么做的不够……而后悔?
——怎么会够呢?
——如果知道,他将失去……
……嬗儿、舅舅、卫长公主、诸邑公主……卫伉……
……还有……太子……
——他会为他们做得更多……
——不想失去啊……
霍光默默地攥紧双手。
——现在呢……
——在失去长女、妻子之后……
——他是不是还要失去她们唯一仅存的一点骨血……?
……怎么可以?!
看着外孙女即使在昏迷之中也不肯松开的眉头,霍光第一次真正的怨恨了上官家……
——上官桀与上官安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下场……
——都无所谓!
——只要别牵连上兮君!
霍光眨了眨眼,看着外孙女的眼中,神色顿时一黯……
——昨夜,他的想法被张安世与杜延年同时反对。
张安世说:“此事不妥。皇后乃大汉小君,改姓易宗已非将军家事。”
杜延年说:“天下皆知皇后乃左将军女孙,皇后之父更是立白茅受列侯之封,先妣亦追封敬夫人,纵然改姓……也不过掩耳盗铃!天下人不谓将军受惜女孙无辜,但言将军徇私溺情……甚至于混淆宗室血统……”
两人与他相交、相知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只是,此事成败关系重大……岂容他私心为先?
两人的意思很明确——皇后想保,也只能在事后再作计较。
张安世与他更亲近一些,最后干脆直言:“有孝惠张皇后之例在前,便是再牵连,皇后之罪也有限,更何况将军如此爱惜,世人焉会穷追不舍?若再计较一些,此时成败未定,将军当真爱惜皇后,便当会其多留一分余地。”
所谓“多留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