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晚的老是乐乐呵呵,仿佛没有愁事,若说有,唯一也就是没闻过女人味儿,老大不小的也没娶过媳妇。好在母亲还算有几分姿色,人也勤快,还有活计干,那具先生乐意得紧,当即拍板,毫不含糊。所以母亲方才嫁到了具家,给姜老伯当了邻居。至于这位具先生,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在她出生后不久,因为车祸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头发蓬乱,慈眉善目。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五官的模样。她默默的感叹:兄妹连心,他们同母异父,却都是苦命人,父母缘分竟这样的浅。
白眉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凶狠的瞪着他,充满恶意的羞辱他,说他是丧门星,不带福,是衰星进门。母亲的做法有时候真的是很过分,连她这个不大的孩子都觉得厌恶。可是白小舟从来都是笑着,就如再见时一样的温暖笑容,从来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过。他那时已是英俊少年,剑眉星目,雪肤蜂腰,个子和身形都随了亡父,尚未长成便已经长身玉立,秀颀挺拔,打小她就爱痴痴的看他,因为这辈子直到如今,她从未见过比哥哥更好看的男子。但是世事不公,她有一个这么美的哥哥,这份好基因却并未落到过她的身上。相反好像他们很多容貌外型上的发展都是反着来的,兄妹二人的容颜相差巨大,一个越来越美,一个越来越平庸,任谁都要沮丧。不过这并不影响二人的感情,白眉知道,哥哥小舟对自己的疼爱已经到了骨子里。他勤奋好学,谦逊有礼,人也极讲义气,街坊四舍都喜欢他。他身体条件又好,虽然看着儒雅,可不知在哪里学到了极厉害的功夫,具先生死后,母亲再次成了寡妇,因为心情抑郁和常年劳累沾染凉水,得了肺痨和类风湿,被病魔折磨得人鬼不分。那时候的白小舟一个人扛起家庭的全部责任,一句怨言也没有。母亲生病后他天天都很晚回家,身上总是带着伤,有时候他伤得很重,晚上边咳嗽边吐血,年幼的白眉看在眼里,心里是无尽的恐惧和悲痛。她总是怯怯的走过去,拉住哥哥的衣角,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水。每当此时,白小舟总是淡淡一笑,轻揽白眉入怀,让她靠着他线条精美的手臂,温柔得无以复加。母亲却只是冷冷的看着,问都不问一句。只是伸手要吃的东西,管饱了自己的肚子便万事大吉,她的关节肿痛变形,人也佝偻成一团,生活的苦难和折磨彻底压垮了她,让她失去了母性的温情和慈爱,变得麻木冷漠。每当靠在哥哥亲切熟悉的怀抱里,白眉总爱偷偷仰望着他倾城的脸,想要在他的神色里读到哪怕一丝的不忿和愁苦,可每次看到的,都是他坚定无惧的模样,如明月清风,坦荡无尘。
母亲死后,他披麻戴孝,认真的送终,神情哀伤,可是却并未流下一滴眼泪。她曾问他:“哥哥,连姜大爷都哭了,你为什么没有哭呢?”白小舟低下头,一双凤目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己良久,方才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小妹,不是所有难过,都要用眼泪来表达。”她眨巴着并不好看的眼睛,十二万分不解的看着他:“那用什么表达呢?”白小舟的眼神落到不远处的一棵随风摆动的桧树枝上,笑得轻松好看:“当然是好好的养活我的小妹妹了。”“养活我?为什么呢?”白小舟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因为……这是娘的愿望。”“愿望?……”“是啊,娘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我都好好活着。”
那样的哥哥,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在经历了岁月的流逝之后,事实证明他是个一诺千金的男人,经历了那么多,他终是做到了。哪怕加入吃人不吐骨头的残酷帮会,哪怕去打随时会死的黑拳,哪怕去替人冒明明会死的危险,他都毫不犹豫,这个哥哥,是在用尽一切力量和生命在保护着自己。在她眼里,他既是父亲,又是兄长。
白眉的眼眶再次酸胀起来,一别多年,他倒是把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安排得好了,可是这些年,他过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