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模样,结顶的发髻上包着赤帻,穿着胭脂色的窄袖棉袍。那袍子的衣料质地颇好,只是这少年浑身上下有些脏乱,气色也不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了一样。
我上下打量着他,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问:“你是……”
她仰头看着我,眼里突然噙住泪水,哀哀凄凄地轻轻唤了声:“家家。”
我浑身一凛。
“金罗!”
她噗通跪在我面前,伸手紧紧抱住我的腿哭了出来:“家家!”
我吓坏了。还有几个月就出嫁了,她怎么会从秦州那么远的地方来了长安?
“你怎么在这里?你阿父呢?”我问她。看她如此狼狈的模样,难道是一个人从秦州偷偷跑到长安来的?
她摇摇头:“我是偷着跑出来的。”
我四下看了看。福应寺门口人来人往,若是被别人撞见又认出了也是**烦。我连忙将她扶起来,拉上马车。眉生机灵地将邕儿抱去另一辆车,带着邕儿先回去了。
我催着侍卫驾着马车到了一处旅店,将整个店包下,待到里面的客人都走光了,这才迅速拉着金罗上了楼,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客房。
这时才顾得上细细看她。
她已完全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美貌端雅,五官中处处可见她父亲的影子。而更多的,是像她的母亲。
“金罗,这些年你在那里过得好吗?可有人薄待你?”我问她。
她摇摇头:“阿父很疼爱我,所以之前郭氏和现在的崔氏都待我不错。”
她这样说,我才放下心来。从前最担心,就是她这样没有生母又没有外祖家撑腰的孩子在那种宅院里会受继母和其他弟妹的欺负。
她伸手抱住我,语气软软地轻声说:“家家,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的心里既欢喜,又酸楚。伸手轻轻抚着她光滑的头发。
时光静默着。我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她幼年的时候,那时她总是用那墨丸一般闪亮乌黑的眼睛看着我,开心地笑着,张开手臂来唤我:“家家!家家!”
那时,独孤公子南奔投梁,我总是暗暗企盼着,有一天他会重新出现在眼前。
多希望彼时的光阴未曾流走。
金罗从我怀中抬起头,仰着年轻的脸看着我问:“家家你为什么不问问阿父的事?你已经忘了他吗?”
她的话让我觉得伤心。问了又能如何?
我勉强一笑,说:“还是不问了。”
她的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似是不满,说:“可是阿父很想念你。”
我心中霍然一痛。钝重而深沉。
这些年,虽然眉生总是四处打听了他的近况来告诉我,可他的心思,却无从得知。他一直在往上走。打了一场又一场仗,加官进爵封侯,可是他的快乐或悲伤,我却从来不知。也从不敢去揣测。
见我不说话,金罗急了,摇着我的手臂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忘了他?你忘记当年你带着我是怎样辛苦地从长安跑到建康去找他?你忘了吗?”
“不要再说了。”我轻轻打断她。她已经长大了,想必在家中和独孤公子感情很好,这样护着她的父亲。可是她不会懂我们这些年的辗转和辛酸。她永不会懂。
她不解又苦闷,追问:“我每次跟阿父提到你,他也总是这么说。他从不跟我说起你,不跟任何人说起。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思念着你。我总是偷偷见他一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一整夜坐在那里。家里那么多弟妹,他却最疼没有母亲的我。”
我已不忍再听下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