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的话音刚落,沈知远的手指便在她腕上轻轻一按。
他的掌心还带着外头风雪的凉意,却让她因震伤而发颤的经脉安稳下来。“我这就去。”他扯下披风裹住她肩头,雪粒顺着帽檐簌簌落进她颈窝,“祖祠的暖阁我让人烧了地龙,你等我半个时辰。”
地宫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承业的影子在门缝里晃得更急了。
他怀里的牌位磕在门框上,发出“咚”的闷响,混着他含混的“父亲”念叨,像块破了洞的风箱。
林晚昭摸出阿福的腰牌,指甲深深掐进腰牌边缘的刻痕——那是阿福临终前用牙咬出来的,三个歪扭的“调包”二字。
“三叔父。”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撞在地宫石壁上。
门缝里的影子猛地顿住。
林承业的喉结动了动,牌位上的红漆蹭在他下巴上,像道未干的血渍:“昭、昭儿?”
“来祖祠。”林晚昭将腰牌收进袖中,指腹抵着心口那道旧疤——那是她十二岁时,王氏说她偷了珍珠串,用铜簪戳出来的。“给祖父上柱香。”
林承业的影子晃了晃,牌位上的“林显宗”三个字在晃动中变得模糊。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好,好,昭儿孝顺”话音未落,沈知远已经掠到暗门前,单手扣住他后颈。
林承业怀里的牌位“啪”地摔在地上,露出底下裹着的半块狼首玉——北狄贵族的图腾,在雪光里泛着幽蓝。
祖祠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林晚昭正站在供桌前。
十二盏青铜灯树次第亮起,将列祖列宗的牌位照得锃亮。
她望着祖父牌位前那碗冷透的茶——王氏掌家后,春祭的供品总比嫡母在时少半盏,茶盏永远是凉的。
“昭儿?”林承业被沈知远按跪在蒲团上,腕骨被捏得发白,“你这是做什么?”他抬头去看供桌,目光扫过祖父牌位时突然顿住,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父亲父亲怎么在哭?”
林晚昭没说话。
她接过引魂童递来的铜镜,镜面还带着孩童掌心的温度。
铜镜映出林承业额角的隐纹——那道他说是“幼时被狼咬的”疤痕,此刻在九盏文魄灯的映照下,正像活了般蠕动。
“三叔父。”她将铜镜按在林承业额上,灯焰在镜中碎成金斑,“你还坚持,你是林承义?”
林承业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他额角的隐纹蹭着铜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像块烧红的铁在刮石板。
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他鬓角往下淌,不是血,是黑褐色的黏液,混着焦糊的腥气。
“不”他突然捂住耳朵,指甲抠进头皮里,“我不是,我不是”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雪夜中,北狄敌酋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嘶吼,弯刀上的血滴在雪地里开成红梅;王氏掀开他的襁褓,将狼首玉塞进他怀里,轻声说:“你是林家长房遗孤,林家杀了你全家”;他握着王氏递来的毒酒,看着老管家阿福的喉管渗出血沫,听着稳婆喊“造孽啊”,画师在屏风后颤抖着画下他的轮廓
“我杀的都是无辜的”他突然瘫软在蒲团上,眼泪混着黑血砸在青砖上,“他们说林家欠我血债,可阿福给我买过糖葫芦,稳婆教我认过字”
供桌下腾起一阵冷风。
调包乳娘的亡魂从灯影里浮出来,她腰间的银铃铛还在响,是当年嫡母赏的。“你额上那痕,他们说是狼咬的。”她的声音像旧棉布擦过陶瓮,带着往生时未消的怨,“可我看见,是王氏拿着烧红的铁烙,往你肉里按。
她说,’只要他信自己是复仇者,就会替我们清掉所有碍事的人‘。
林晚昭的指尖抵在供桌边缘,木头上的漆被她抠下一块。
她望着嫡母牌位上“林门苏氏”四个字,喉咙发紧:“娘,你说王氏是执刀之人。
可执刀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