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冰凉的月光勉强挤过层叠的叶隙,稀稀落落地洒在湿地的溪流与石滩上,给万物蒙上一层惨淡的银灰。溪水兀自淙淙流淌,声音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反复冲刷着夜的死寂。
铁链拖曳在碎石上的哗啦声,突兀地撕开了这片宁静。
两名玄甲卫像两尊移动的铁塔,一左一右,押着一个人从密林的阴影里稳步走出。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闷响。被押着的人,是墨寒。
他依旧穿着那身代表族长身份的、相对完整的暗色兽皮衣裤,步履被铁链所限,却依旧竭力维持着沉稳。他微微昂着头,冷瓷般的脸庞在月光下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线条冷硬的下颌,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透露出其下压抑的惊涛骇浪。
林娆就赤着一双白皙的脚,随意坐在溪边一块被水流打磨得光滑的大石上。夜风吹拂着她玄色的裙摆,微微晃动。她看着墨寒被押到近前数步远处,玄甲卫无声行礼后退至远处警戒,整个过程,她只是静静看着,暗红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深。
她没打算浪费任何时间,开门见山,声音平铺直叙,却像冰冷的铁钉,一根根砸入人的耳膜。
“蛇族族长,墨寒。”
墨寒的视线低垂,落在她足下的岩石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对这句点破身份的话置若罔闻,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一分。
林娆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往下说,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内容却残忍得令人窒息:“你们蛇族领地里的那些水窖,快干了吧?老弱妇孺,还有那些受伤的战士……守着这么大一片湿地,却没水喝。你说,他们还能撑多久?会不会就这么一个一个,活活渴死在自己家里?”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凿在墨寒最无法设防的软肋上。他垂在身侧、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指关节猛地捏紧,爆出死白的颜色,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但他抬起头,看向林娆时,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出口,竟还能维持着一种近乎可怕的平稳,只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砂砾摩擦过的低哑:“你想怎么样?”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代价,只想尽快知道结果。
林娆像是就等着他这句。她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弯腰,从坐着的石头缝隙里,拎出了一件东西——一件用料极其节省、短小得几乎不像话的暗色兽皮裙。然后,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刃口在月光下掠过一丝冷冽。
她就当着墨寒的面,手指灵巧地动作着。嗤啦——嗤啦——锋利的匕首毫不费力地在皮裙腰侧两边,各划开一个巨大的圆洞,边缘参差不齐。接着,她又修剪了前后本就短小的布片,让它们变得更加“简洁”。整个过程,利落得近乎残忍。
改造完成,她手随意一扬,将那块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更像某种屈辱标记的皮料,扔到了墨寒脚前的泥地上。皮料落在几块碎石和湿泥之间,显得格外刺眼。
“脱掉身上衣服,”林娆的声音冷冰冰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上它。”
墨寒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钉在那东西上面。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带来一阵冰冷的眩晕。这东西……这近乎原始的、带着明显侮辱意味的东西……是给他穿的?!穿了它,和全身赤裸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那点可怜的遮蔽,只会让剩余的肌肤和暴露的部分形成更羞耻的对比!
“休想!”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这两个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