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行驶,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单调而重复。车厢内光线昏暗,仅有角落一盏固定的幽暗小灯提供着些许照明,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厢壁上。
云冽被林娆像丢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般,随意放置在了车厢地板上,背对着她。冰冷的木板透过单薄的兽皮裙传来寒意,让他本就因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双臂环抱住残缺的上身,仿佛这样就能减少暴露,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银灰色的狼尾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藏起了他眼中翻涌的屈辱与恨意。
空气中弥漫着新添的血腥味、陈旧木料的味道,以及身边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一种冷冽而陌生的香气,这让他极度不适。
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盘旋。挚友的背叛、未婚妻的嘲讽、双腿被废的剧痛、还有那些看客们如同打量牲口般的目光……最后,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用一百银币,买下了他这副残破不堪的身躯。
他咬紧牙关,尖利的狼牙几乎要刺破唇内膜,喉间压抑着低沉的呜咽,那是野兽受伤后不甘的悲鸣。
就在他试图将意识沉入黑暗,暂时逃避这残酷的现实时,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地穿透了车轮的噪音。
“爬过来。”
云冽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微微侧过头。昏暗的光线下,他暗金色的竖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收缩,死死盯住那个慵懒倚靠在软垫上的身影。
林娆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双暗红色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天气不错”。
“你……!”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云冽齿缝挤出,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他曾是狼族最骁勇的战将,即便如今虎落平阳,也绝不容许被人如此轻贱地使唤。
“别以为买下我,就能为所欲为。逼急了我,就算没了腿,也能咬断你的脖子!”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戾气,但长时间的折磨和虚弱,让这威胁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绝望的逞强。
林娆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云冽紧绷的神经。
“哦?是吗?”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在他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背上,那里狰狞的伤疤和屈辱的刺青交错纵横。
“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爬过来咬我。不过,我劝你省点力气。”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毕竟,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云冽最深的痛处。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耻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事实。失去了双腿,他连最基本的移动都变得无比艰难,所谓的威胁,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苍白得可笑。
挣扎了片刻,求生的本能以及对再次被送回那个地狱般的拍卖场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他此刻强烈的自尊。
他用鼻腔发出一声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像是认命般,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双臂上。那双曾经挥舞兵刃、撕裂敌人的手臂,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移动工具。
他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拖着毫无知觉的残肢,开始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向林娆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爬行”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手臂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让本就疲惫不堪的肌肉发出抗议的酸胀感;残肢断口摩擦着粗糙的地板,即使有布料包裹,也传来闷钝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