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又不破坏土壤结构,如何根据待会儿要播种的药材根系特性来决定挖坑的深浅和间距,又如何分出规整笔直、利于排水和照料的垄沟……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常年与泥土药草打交道所形成的独特韵律感,举重若轻,流畅自然。那不仅仅是劳作,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技艺展示。
墨丘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喘气都忘了。他看看自己刨出的那个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坑,又看看墨青手下那整齐划一、仿佛用尺子量过般的成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他不再盲目使劲,开始试着模仿墨青的动作,虽然依旧显得迟钝,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但学得极其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努力去复制。他脑子或许转得不够快,但胜在肯学肯干。慢慢地,在一次次失败和调整中,他竟然也摸到了一点门道,动作虽然依旧远远比不上墨青那般举重若轻、富有美感,但至少不像最开始那样纯粹是破坏性的瞎搞了。汗水顺着他通红的脸颊滑落,滴进泥土里,他也顾不上擦。
两人就这么,一个沉默而精准地引导示范,一个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学模仿,形成了一种古怪却异常高效的配合模式。在这片原本寂静的角落里,只剩下锄头接触泥土的闷响、墨丘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泥土与青草被翻起时散发出的清新气息。原本乱七八糟、杂草丛生的荒地,在这奇特的配合下,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渐渐显露出药圃应有的规整雏形。
不远处,院子的另一角,墨石一直沉默地劈着柴。锋利的斧刃划破空气,带着沉闷的风声,然后精准地落在木柴上,发出规律而有力的“咄咄”声,每一次劈砍都干脆利落,木柴应声裂成均匀的两半。他赤裸的上身沁出细密的汗珠,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他偶尔会抬起眼,汗湿的额发下,目光锐利地朝药圃那边扫过一眼。视线在墨青那专注冷静、不受外界干扰的侧脸上短暂停顿,又掠过墨丘那笨拙却异常努力、几乎有些拼命的背影,金棕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他便收回目光,再次举起斧头,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下的工作,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努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那里,一下,又一下,劈着自己的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廊下,林娆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坐下,手里拿了本这个世界的杂记,看似随意地翻看着。她的目光偶尔会从泛黄的书页上抬起,漫不经心地掠过那一片渐渐变得不同的土地。
她看到墨青如何像对待珍宝一样,精准地将一粒粒细小的种子埋进土里,深浅、间距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看到他偶尔会因为墨丘一个接近标准的动作而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她也看到墨丘如何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湿润的泥土覆盖上去,动作轻柔得仿佛在照顾什么易碎的宝贝,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一绺一绺地粘在通红的颊边和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异常专注。
她的嘴角,在那瞬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察觉。随即,她又低下头,纤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目光重新落回文字上,仿佛刚才那一切都不如书中的世界有趣。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也升了上来,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当快到正午时分,那一小片荒地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整齐的垄沟如同列队的士兵,新翻的土壤黝黑湿润,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散发着一种孕育着勃勃生机的、好闻的气息。虽然还没有一抹绿色,但希望似乎已经种下。
墨青站直身体,轻轻吁出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细微的汗珠。他看着眼前初具规模、远超预期的成果,眼神依旧专注平静,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疲惫。只是,那一直下意识微微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几不可察地、放松了那么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