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桑林中,赤焰般的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穆亦情坐在草庐前新制的藤椅上,静静望著眼前如火燃烧的桑海,眼神平静无波。
突然,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毫无徵兆地出现在山坳之外,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涛般的激动,瞬间打破了这片寧静。
穆亦情温婉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古井无波。
她並未起身,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林间小径的入口。
一个身影踉蹌地冲了出来,正是李玄天。
他素来威严沉稳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极度的震惊与狂喜,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住藤椅上的身影,仿佛要將她刻入灵魂深处。
他嘴唇哆嗦著,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亦情你…你真的你你还活著?这怎么可能?”
声音乾涩嘶哑,带著巨大的衝击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穆亦情看著他,眼神里没有久別重逢的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
她轻轻頷首,声音温和而疏离:“我还活著,让你很意外?”
“不不是意外,是惊喜,是天大的惊喜!”
李玄天得到確认,几步抢上前,却又在离她几步之遥处猛地顿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幻梦。
他脸上的狂喜迅速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將他压垮的愧疚取代,高大的身躯竟微微佝僂下来。
“亦情我” 他声音艰涩,带著巨大的痛苦,“当年当年仙骨之事是我错了!是我被御苍的命悬一线逼疯了心窍,是我是我卑鄙无耻,趁你闭关虚弱之际”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强行夺走了它!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间,眼中满是悔恨与沉痛。
“当年你深陷险地,並非我不出手相助,是云之云她”
穆亦情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淡淡的、早已释然的平静。
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处摇曳的桑叶,声音飘渺:“师兄,不必再提了。
李玄天猛地抬头,眼中是不解和更深的痛苦:“亦情!我”
“而且那仙骨,”穆亦情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著一种洞察一切的透彻,“並非你『夺』走的。”
李玄天瞳孔骤然收缩,愕然地看著她:“你…你说什么?”
“那是我默许的。” 穆亦情的目光落回李玄天脸上,带著一丝哀嘆。
李玄天僵在原地,不敢想像。
“当年渡劫衝击斩道境界,我早已预感到一丝不对劲。” 穆亦情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件遥远的往事,“那仙骨本身,蕴含的因果太过沉重,於我之道途,已非助益,反成拖累。在闭关之前,我便主动將其剥离,封印於体內深处。”
穆亦情眼神微黯,掠过一丝极淡的悵惘。
师兄妹一场,甚至曾有过真挚的情愫,虽然后来因一次秘境中的幻境迷心,李玄天与云之云有了意外,诞下了李御苍,情分已变。
但面对师兄为救亲子而显露的绝望与哀求,面对那个无辜早生,身体孱弱的婴孩,穆亦情终究是心软了。
她选择了成全,也选择了斩断。
她故意露出破绽,让李玄天“夺走了仙骨。
“所以,我成全了你,也成全了那个孩子。” 穆亦情的眼神彻底归於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