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堆满了烟蒂、零件和稿纸的桌板上清脆地叩了两下。
然后陈铭的声音传来。
刘朝军像被通了高压电,猛地从图纸堆里弹起,烟蒂掉了都浑然不觉。
他扭头看见站在桌旁身姿挺拔、带着巡视领地般强大气场的陈铭,先是一愣,继而那双烧灼的眼睛瞬间燃起更加炽热的光!
“老板!”刘朝军一把推开椅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你给的betaax(betaax格式)图纸……”
他激动得手有些抖,抓起桌上一份用透明塑料文件夹精心保护着的厚厚蓝图,“真他妈邪门了!”
他手指点着图纸上一处精密得如同蛛网的线路:“跟我们逆向拆解市面上那几个‘标准型号’的核心构造比起来……简直是……简直就像是把我们还在用火折子的时候,别人就玩上了激光打火!”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最终只能用最直白的情绪来表达:“那思路,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他猛地拍了一下那张布满参数标注的图纸,力道大得桌面都震动起来,烟灰缸里的灰烬跳起来一小撮:“有这最精最正(完美标准)的图纸打底,兄弟们逆向分解速度比以前快了几倍!进度?老板放心!”
他拍着瘦骨嶙峋却仿佛充满了无穷精力的胸脯,“只要零件材料到位,样机落地时间绝对比咱们设定的节点还提前!”
他看着陈铭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得像砸下铁锤:
“绝不延期!延期您扣我十年人工(薪水)!”
陈铭的目光扫过刘朝军被烟熏得发黄的手指拍过的胸脯位置,又掠过他那双燃烧着狂热与信心的眼睛。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眼底深处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开一丝。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只留下一个字在办公室浓烈的松香烟气和蓬勃的斗志中回荡:
“好。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今天他过来就是想要问问这事情,既然这事情知道了,当然没必要在多留。
大约二十分钟后,陈铭顶着烈日回到嘉华电子厂。
财务室紧闭的木门隔绝了生产车间的巨大喧嚣,只有几台金属扇叶的老式吊扇在头顶嗡嗡作响。
张小丽鼻梁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小半张脸的厚重黑框眼镜,眼镜腿几乎深深地埋入她深棕色的齐耳短发里。
她整个人都几乎埋在宽大的、堆满了凭证、账本和各种单据的铁灰色的旧办公桌后面。
桌面上竖起的硬纸文件夹如同层峦叠嶂,只隐隐露出她一个伏案疾书的、穿着灰扑扑工作服的瘦削肩头。
她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细伶伶的手腕,上面沾了些许黑色的复写纸墨渍。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的味道和一种属于绝对安静的、专注的凝固。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
张小丽猛地抬起头,厚重的镜片上划过一道反光。
看清来人是陈铭,她慌乱地推了推眼镜,仿佛瞬间从高度运转的账目世界里被惊醒,急忙站起身:“老板!”
“这些天的账怎么样?”陈铭的目光越过桌面堆积如山的账本,落在她手边摊开的一册墨绿色的硬皮账簿上。
账簿上密密麻麻的蓝色钢笔字迹工整但细密,透着一种手工时代特有的严肃感。
张小丽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瞬间加速的心跳。
她熟练地在成垒的文件夹里快速翻动几下,精准地抽出一张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