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那人五十上下,脸颊肌肉微微下垂,眼皮厚重得显出几分颓懒,偏生两道精光从眼缝里射出来,像老旧的刀子,钝而沉。
一身黑绸褂子松散地扣着襟,最醒目的是左手拇指上戴了枚水头极足的老坑翡翠扳指,翠色浓得像要滴出油。
小刀瞳孔骤然一缩,无声地吸了口气。
东联社坐馆,“沙皮狗”冯九。
他怎么在这里?
“九哥。”陈铭率先点头招呼。时代规矩,江湖辈分压人,哪怕心有点不爽,面上工夫分毫差不得。
冯九厚重的眼皮抬了抬,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将面前这张年轻面孔与名字对上号。
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脸颊肌肉牵扯出的纹路带着岁月和油滑。
“哟?陈老板?”他声音略显沙哑,给人一种酒色过度的样子,似乎和薛平有同一个爱好。
“新蒲岗那盘收音机生意搞得风云雷动啊!怎地今日有空跑来麻油地?”
他的目光滑过陈铭身后绷紧如弓的小刀和李光明,在那些警惕的眼神上一触即离,似笑非笑。
“这是要……”他眼神越过陈铭肩膀,扫向尚未合拢的电梯门外正在丈量楼层间隔的工人,
“……换个更大场口?做大生意啦?”
“小本买卖,求口饭吃罢了,”陈铭语气平淡,“看中这大厦几层楼,来踩踩盘子。九哥这是去哪?”
说话的时候,陈铭带着人走进轿厢,电梯在两人对话间轻微震颤着缓缓上升。
“嘿,”冯九短促笑了一声,扳指在电梯冰冷的壁板上一敲,“楼下那家‘金记银楼’,新请了个南洋师傅过来坐镇。洛哥派人指话,说开张那日道上兄弟都不必去‘贺喜’。我嘛,闲得发瘟,上去瞄个新鲜。”
电梯在六楼短暂停住,门开,嘈杂的人声与油漆味涌了进来,门外空无一人。
冯九懒洋洋地侧身,带着身后两个穿着紧身黑t恤、沉默却一脸警惕的手下走出电梯。
“慢坐。”他回身,脸上依旧是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寡淡笑意“陈老板。”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冯九意味深长的最后一眼。
电梯内只剩下机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九哥,那小子……”三人步出电梯门,转入通向银楼后道的走廊拐角,冯九身后一个眉梢带疤、精悍如豹的汉子便压低了嗓子。
“……不就是雷洛罩的那个电子厂小子?要不要我这就带兄弟下去,把他请到您面前,让他知道知道这麻油地到底姓什么!”
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炸开!冯九反手一记耳光,干脆利落抽在那汉子脸上。
力道沉得惊人,把那精壮汉子打得猛地一个趔趄,撞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
脸颊瞬间肿起几道紫红指印。
冯九收回手,掏出一方雪白的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打人的那只手。
而目光却冰冷地盯在捂着半边脸、眼中燃着不甘和愕然的疤脸手下脸上。
“姓什么?”冯九的声音比擦手的动作还慢,却带着直透骨髓的寒意。
“刚才那一巴掌,是教你个乖。这麻油地,姓谁的牌头也容不得你狗眼看人低!”
他随手将那沾了丝血沫的手帕丢在地上,眼神无比冷冽。
“那个后生仔是雷洛正儿八经捧在掌心的红人!是肥仔豪吴锡豪勾肩搭背喊兄弟的人!”
“连向家的炎哥(向华炎)见到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