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湾的日头刚冒尖,金晃晃的光泼在新修的渔港码头上。夯土地面凝着夜露,踩上去软乎乎沾脚,几艘刚刷完桐油的渔船泊在岸边,油光锃亮的船身映着天光,桐油的厚味混着木料的清香,被海风卷着扑进人鼻子里。
码头上早挤得水泄不通,渔民们背着破网、推着残船,闹哄哄的。陈老大推着自家那艘被倭寇烧得焦黑的船,船底破洞露着朽木,推起来吱呀乱响,像随时要散架。他眯着眼瞅远处官府工匠忙乎,扯着嗓子问身边老伙计:“你说帝师搞的这‘民生渔港’,真能白修船补网?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别是先给块糖,回头就变着法儿扒钱!”
老伙计挠挠头,压低声音:“谁晓得呢?前几天渔市是赚了钱,可免费的东西大多是坑。你看张师傅,脸拉得跟驴似的,八成是怕官府抢了他的活计!”
陈老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张师傅正背着手站在人群外,眉头拧成个疙瘩。这老张是泉州修船的老把式,祖传的手艺,一辈子靠敲敲打打养家,前几天还跟人念叨:“官府建渔港不请我牵头,是瞧不上我这双手?”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静了。方正穿着青袍,带着泉州知府和工匠大步走来,身后马车装着楠木、三股拧的粗麻绳,还有头道榨的桐油,车轮碾得地面咚咚响。
“乡亲们!”方正的嗓门亮堂,盖过了海浪哗哗声,“民生渔港今儿开张!往后三年,修船补网一分钱不收,卖鱼的税也全免!官府只办实事,不玩虚的!”
人群立马炸了锅,叫好声、议论声混在一块儿。可张师傅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抱胸,语气带着股倔劲儿:“帝师,俺说句实在的——免费修船,用料能扎实?工匠手艺能靠谱?船是渔民的命根子,修得糊弄,出海就是送死!再者说,你们官府工匠一来,俺们这些老匠人,往后喝西北风去?”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窝子,刚才的热乎劲凉了半截。有人小声附和:“张师傅说得在理,免费的能有好货?”“要是修坏了,连家都回不来!”几个靠修船补网糊口的小匠人,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焦虑。
方正笑了笑,走到张师傅跟前,语气诚恳:“张师傅,您是泉州的老手艺,官府敬重还来不及,哪能抢您饭碗?渔港的工匠,一半是您的徒弟和同行,官府只派监工,绝不插手手艺活。您要是愿意,往后这渔港的修船活,就归您牵头,用料您亲自把关,工钱官府照发,比您自己开店赚得还稳当!”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马车:“您瞧瞧这料——楠木是深山里采的,泡海里三年不腐;麻绳是三股拧的,比您平时用的结实三倍;桐油是头道榨的,刷上能保三年不漏。修不好,不光赔您误工的钱,官府还当众给您赔罪!”
张师傅将信将疑地走到马车旁,抄起一块楠木掂了掂,沉甸甸的透着韧劲;扯了扯麻绳,紧实得扯不动;指尖蹭了蹭桐油,黏腻发亮,是实打实的好货。他瞥了眼人群里的徒弟们,一个个眼里放光,心里的疙瘩瞬间解开了——官府没抢他生意,还把他抬成了领头,这是给足了面子。
“行!帝师这话敞亮!”张师傅撸起袖子,嗓门震天响,“俺就牵头!今儿先修陈老大的船,让大伙瞧瞧,官府的好料,加上俺们的手艺,保准是铁打的船,能抗住十级风浪!”
陈老大咧嘴笑了,拍着船板:“好!俺信你张师傅,更信帝师!”
工匠们立马围上来,凿子敲在朽木上,咚咚作响,木屑飞溅;麻绳捆船身,咔咔拉紧;桐油刷上去,顺着木纹往下渗,油光锃亮。陈老大蹲在一旁看着,眼里的怀疑慢慢变成了惊喜,时不时伸手摸新换的楠木船板,凉丝丝的,敲一下咚咚响,结实得很。
不到一个时辰,破船就换了模样。陈老大跳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