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系魂签冥约,旧馆藏冤锁重寰。”
“疯女揭名见孽镜,方知仇敌即自身!”
那顶吞噬了江眠的黑色纸轿,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将她带往某个具体的“冥婚”现场。轿内是无边无际的绝对寂静与失重感,仿佛穿行在因果的夹缝,时间的断层。被“篡改之墨”反噬的隐痛、得知萧寒背叛的冰冷怒意、以及对那幅画中“第一次”自己残影的复杂心绪,在这片虚无中沉淀、发酵,最终在她混沌色的瞳孔里凝结成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骤然消失。
轿帘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陈木、霉尘和某种奇异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眠迈步而出,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极其宏伟、却处处透着衰败与诡异的中式馆阁之前。
馆阁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飞檐翘角如同蛰伏巨兽的骨刺,直指一片灰蒙蒙、没有日月星辰的天空。朱红大门早已褪色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血的木纹,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牌匾,以森白颜料书写着三个大字:
“冥约馆”。
门前两侧,立着的不是石狮,而是两排穿着宽大黑袍、面无五官的“迎宾”。它们静默而立,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当江眠视线扫过时,才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注视”。
博士、阿弃和林晚并未与她一同出现在此,显然,那纸轿“接引”的,只有她这个“正主”。
“欢迎光临‘冥约馆’,因果交割之地,宿怨清偿之墟。”
一个温润平和,却听不出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响起。
江眠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紫色团花长衫、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馆门旁。他手持一柄玉骨摺扇,轻轻摇动,嘴角噙着一丝程式化的微笑。
“在下乃此馆执事,无名。恭候江眠小姐多时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江眠直接问道,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处超脱于寻常轮回的中立之地。”无名执事合拢扇子,指向馆内,“专门处理一些…纠缠过深、寻常手段难以厘清的因果债务。譬如,您与‘萧寒’先生之间,那笔跨越了‘第一次’与‘当前次’的…孽缘。”
他侧身,做出“请”的手势:“馆主已备好‘冥约簿’,正在‘孽镜台’前等候。请随我来。”
馆内布局诡异,回廊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并非墙壁,而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多宝格,格内摆放着无数被红绳系住的物品——半截玉簪、一枚染血的铜钱、一只空洞的眼珠、甚至是一段缠绕着黑气的枯骨……每一件物品都散发着浓烈的怨念与执念,它们微微震颤,仿佛在无声地诉说属于自己的悲剧。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呜咽,那是无数在此寻求“结清”的魂灵留下的残响。
“这些,都是亟待清偿的‘因果抵押物’。”无名执事语气平淡地介绍,“若债务无法清偿,或冥约未能履行,抵押物及其关联的灵魂,便将永世留于此地,成为‘冥约馆’的一部分。”
江眠沉默地跟随,左眼的数据星河无声流转,试图解析此地的规则结构,却发现此地的“规则”坚韧而晦涩,远超“诡戏梨园”与“记忆回响廊”,更像是一种先天存在的、不可动摇的底层法则。右眼的混沌深渊则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仿佛感受到了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秩序化的力量。
穿过无数回廊,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穹顶高悬,绘着无数星辰轨迹,但其运行规律却违背常理,透着一种宿命的压抑感。厅堂中央,并非桌椅,而是一方清澈如泉、却深不见底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