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出日月煎寿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落日早早收起余晖,山风肃冷,雀鸟盘旋。李好揣着手仰头望天,长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瞅了一眼旁边的王从道,这厮自从问完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后,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的,觉察到她的目光后,也装做没看见的样子,只是李好要比他矮一个头,将他颤动的睫毛看地分明。
行罢,不看了。
这时,一个身着红底牡丹纹校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停在两人面前,看似无意地瞥了李好一眼,李好识趣地挪开两步,这弟子才躬身行礼。
“弟子乃四公子座下幕僚王之书,见过大公子。”
红底牡丹纹,东州王氏的人么,自诩人王,族徽也要选花中之王国色牡丹——形大如日,花色艳黄,复瓣重叠,叫天上人间第一品。噗,什么大俗大雅的名字,姚黄就姚黄,偏偏要给人家改个名,实在不行,起个王黄也行啊。
那中年男子行礼后,不等王从道理会,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四公子已经在执律堂偏殿等了您三个时辰,不知大公子可能去见他?”
王从道没有在意这人的冒犯,只是垂眼不去看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盏手提琉璃牡丹灯笼递给李好,道:“不见。”
“四公子为表诚心,千里迢迢从奈何天赶来,大公子自幼离家,多年未回奈何天,家主和主母却常常惦念着您,此番恰逢家主三百岁大寿,又是祈春大会召开前夕,四公子想要大办,一为尽子女孝心,二为家族弟子鼓舞,三也为大公子接风洗尘,您实在不能不来啊。”
李好肃穆着一张脸,低头悠悠旋转着灯笼,这灯笼极亮,在地上投出重重光影,像花瓣层层叠叠地盛开。她看似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耳朵却早已竖得老高。
这幕僚言辞恳切又着实僭越,他是幕僚,虽说改了姓氏,也终究不是王氏血脉。王之书,之一字,就代表他是后改的姓氏。王氏主枝喜用单字,如王闲,或者王氏现任家主,王元。
说起来,这王元也是一代传奇人物,年少时有沉稳可靠的兄长,有钟鸣鼎食的家世,不愁家族也不担重任,生的面皮也俊美,天资也不错,于是风流成性,乃是流连花丛狂浪蜂,秦楼楚馆常客人。有一个“千花公子”的诨名,他酷爱以花喻人,见到心生欢喜的美人,无论男女,皆题诗作词,写一花笺相赠,引得花楼女子竞相争取,毕竟得王氏公子一首诗,那可是能名扬天下的大好事,坊间至今还流传着一首他撰写的打油诗:
浪荡春光逐香尘,一重花影一重身。
平生不解相思债,偏折人间十二分。
好歹没有把天上人间第一品当作花名送出去。后来王元做了家主,陆续传来某某花魁女子抱着孩子寻上奈何天,那时王元已经娶了金家的女儿,哪个世家贵女能愿意?王氏没人承认,打杀了几个,千花公子的名声便渐渐散去,没人敢再提。再后来,故事慢慢成了说书人口中茶余饭后的闲谈,惹得众人哄笑几声,唏嘘几句。真真假假,沦为笑谈。
千花公子要过三百岁大寿了啊。
李好听说书时,脑袋里也幻想过万花丛中过的千花公子该是何等一番风流肆意样子,如今乍一听三百岁,对故事里的人活到现在有了实感,很是新奇。
那幕僚还在忠心地劝说着王从道,王四公子,估计是王元的孩子罢,算是王从道的堂弟和表弟,王金两家关系可真是秦晋之好,密不可分啊。
“之前执律堂正殿前,大公子忙于处理宗门事务,没有理会我等也能理解,可家主是您亲叔叔,主母也是您亲姨母,四公子又亲自前来邀请您,此时您明明站站这儿,怎么就不能去见见四公子呢,难道要家主亲自前来请您么?”
李好闻言不由侧目,想看看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是否长了五个脑袋,不对,这话说的,像是没长脑子。那什么四公子的,自己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