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八年,五月二十五日,小雨。
一支八千精锐组成的大军,正有序的从珠江登陆。
八千人,有骑兵有步兵,人人披甲,他们的目标便是在广州城前列阵。
广府的城墙很高,高到能够遮蔽东南季风的些许风雨不撒在他们身上。
广府的城墙又很低,低到在城下士卒想要回头又不敢,他们能听到墙上有人用乡音呼喊他们的名字,有妇人,有孩子,有老人,但军中纪律严厉到苛刻,他们不能回头,肃然在城前列阵。
杀完对面之敌,便是他们与亲人互诉衷肠之时。和三年都没见过一面的亲人。
已是入了夏,天公作美,蒙蒙细雨洒在铁甲上,慢慢蒸发并吸收了些许暑气,让士卒此时并不觉的有多热。
他们面庞坚毅,紧握手中兵刃,列阵如林,如狼盯向远处已经吹响号角的僚人大营,盯向正在列阵的他们,不发一声。
确实是不发一声。
他们几乎所有人心口中都憋着一股气,一股不杀不能平的不平之气。
理由很多:
以前多好的一座城池啊,让你们这些畜生糟蹋成这样?
这些僚狗,爷爷在时不跳反,爷爷去打仗的时候,却向爷爷的家小,向爷爷的亲人,向爷爷家里的老弱挥刀。
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欺负老弱妇孺算是个什么本事?
从接到消息在到回家的这条路,爷爷走了大半年,这口气也在心里憋了大半年!
后面的乡亲父老且在城头观看,看看你家的男人,儿子,父亲是如何砍死这些畜生!
爷爷回来了,真正的安南兵,回来了!
现在,来战!!!
李牧骑在三毛的背上,胡大力带着护纛营跟在身后,他看着列阵在城墙前一个个兵卒的面孔,缓缓检阅通过。
他的身体随着三毛缓速向前,微微上下起伏着,能看到这些面孔,他们一排排盯着着前方,目光坚毅的面孔,李牧没有说话,也没有鼓舞士气。
也不需要他鼓舞士气。
八千步骑,杀气几乎全都写在脸上。
他为了军心不乱,缓解这种发泄不出的杀意,在天竺组建开山营,给了他们目标。
为了这支军队军心不乱,从天竺到广州港三个半月的航行,他一直让安西的老军给他们进行开导,谈心,整肃纪律,让他们知道,回去就是带他们复仇的!
为了这支军队的军心不乱,在船上三个月以来,他们日夜磨刀,在安西士卒指导下,遵守纪律,苦练杀敌本领。
这种士气,他激发了三个月。
所以无需多言,杀敌而已,就是平a。
屠戮,李牧感到了军心中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他们知道回来迟了,大多数的家人肯定都遇难了。
现在,
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抚慰他们的心灵,唯有杀戮才能稍微缓解他们快要如火山爆发的怒气!
李牧的中军来到列阵八千大军的最中间,大纛竖起,岭南行军大总管的军旗竖起,安南节度使的军旗竖起、
八千人,这是在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大概已经到了指挥军队临敌大战的上限了,或者是他的上限,因为八千人所列的军阵已经是无边无沿,再远他也看不到了。
至于兵仙韩信,就当他是兵仙,反正他不是。
李牧也没看城头。
他知道,城头上很多军民都站在上面观看,也有胡狗,鱿鱼人在上面观看。
昨天晚上,张伯仪,刘三郎等已经把广州城的情况报告给了他。
他的怒火勃发,这种人就应该杀绝。
但现在并不是发怒的时候,也没告诉兵卒,以免影响军心。
先解决面前所谓的‘黑帝’梅叔鸾,他号称所谓的四十万大军,实际看情况只有七八万的围城大军,处理完了他们,再来解决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