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华阁处给皇兄请了安,我可要紧着时辰同玥姐姐说说话呢,若不然一会子皇兄过来了,我可不能觍着脸不识趣呢。”
她慧黠地扬了扬眉,巧笑倩然:“眼下我便赶着往殿里去了,改明儿得了空再同盛夫人好好说话。”
宋湘元亦含笑福身道:“如此,臣妇便不多叨扰公主了,公主慢走。”
方在甬道上逶迤了约莫一盏茶时,宋湘元回首对跟着的宫女篱落道:“前些时日我说要替娘娘抄些经文送去春熙殿告慰章妃,昨儿才抄得了百篇,今本想送去,却生生忘了。眼下去尚宫局兴许还要耽搁些时候,不如烦请姑娘先将那些经文送过去,不好误了于先人的祭慰。”
篱落听着有理,遂也应下,由来路回去了。
宋湘元看着她的背影随着长街转过再无踪迹,目光淡淡收回,往尚宫局相反的方向而去。
而杏华阁处,公西韫同瑾修仪温了晌话,顾念她孕中易劳累,遂也不再多留,嘱咐了她不必送行,领李常德等出了宫门,往宜华宫处而行。
因天光正好,他也未乘辇轿,只沿着长街闲步行散。
李常德伺候皇帝多年,最善察他心思。见公西韫神色倦倦,目光茫茫飘向远处,便知心中不乐之意,于是小心翼翼道:“皇上,司苑局的人依着吩咐已从皇城里调了最好的竹匠来,选了些个母竹,不知皇上与昭容娘娘的心意如何,还等着万岁的示下。皇上可要奴才着了吩咐下去?”
公西韫的语气微显寂寥:“玥昭容独爱湘妃竹,叫他们选了向阳处的湘妃母竹送去宜华宫。若昭容有何思量,让其依嘱行事。”
李常德忙应着,继而赔着笑脸道:“皇上心疼昭容娘娘,从前应了娘娘的一句话记到如今,娘娘心里欢喜得紧,一高兴了连奴才们也跟着得脸呢!”
“千金难换美人笑,万两堪博芳颜好。这便是周幽王肯为褒姒烽火徵兵的缘故了。”公西韫轻哂。
李常德虽不通史文故典,却知道奉承帝王:“皇上说的是呢,玥昭容的容貌是宫里个顶个的好,昭容娘娘一笑起来,那才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忽而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齐整的!”
公西韫大为失笑,摇着头叹道:“你这厮老猾贼,惯会油嘴滑舌。”
李常德见皇帝开怀,没了方才的郁色,也乐陶陶道:“能哄着万岁爷乐一乐,也不枉奴才这舌头生得灵巧,要不然没得给皇上您打嘴呢!”
公西韫笑骂:“越老越没个正形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回头再带坏了徒弟们,朕可要赏你一顿好板子。”
李常德乐呵呵的:“这哪儿能呢,不过是奴才笨嘴拙舌讨皇上欢心罢了。在小的们面前,奴才可是铁手铁腕铁石心肠,宝彦他们都说是找了个包青天活阎王做师父,天天可着头儿叫苦着呢。奴才可给皇上报过了,若哪日他们给您跟前诉苦,皇上可不能罚了奴才。”
杏华阁后便是临华殿,正值谿汕湖旁。才转到湖傍一方寸假山,却听山后潇湘亭处似有喁喁私语,细听又仿佛戚戚哀悼之声。
公西韫煞住脚步,思来是哪位宫女受了委屈在此伤怀,并不愿去扰了此清静,正欲回身而去,却听声道:“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其音缠绵悱恻,哀婉怅绝,实为悦耳清声。公西韫心下却暗生不喜,遂转过青石,扬声道:“此为南宋词人陈与义悼念亡国之作,而今威威弘治之下,正是太平万千,河清海晏之时,如何出此深沉慨叹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