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雨林边缘那场仓促而绝望的抢救,最终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暂时画上了句号。
随行军医在简陋至极的条件下,用尽了携带的所有止血药物和应急手段,勉强止住了沈如晦汹涌而出的大出血,暂时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生命体征。但胎儿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军医面色凝重地向顾长钧汇报,母体极度虚弱,精神遭受重创,加上此次大出血和颠簸,胎儿能否保住,甚至能否安全撑到返回有完善医疗设施的地方,都是未知数。
顾长钧听着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被小心翼翼抬上军用吉普车后座、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如纸的沈如晦,胸腔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暴戾占有,有看到她如此惨状时不受控制的心悸,更有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恐慌。
他不能失去她。更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是他与她之间,再也无法斩断的、最深的羁绊。
“立刻返回最近的军用机场,专机待命,直接回江北!”顾长钧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南洋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有回到江北,回到他的权力中心,他才能真正地、彻底地将她掌控在手中。
顾长钧冰冷的目光扫过被士兵粗暴押解着的两人。阿南面如死灰,已然认命。而方清河,尽管嘴角破裂,衣衫凌乱,却依旧挺直着脊梁,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愤怒、鄙夷和一种深沉的悲哀,毫不畏惧地迎视着顾长钧。
就是这个男人,差点带走了他视若性命的人!
一股嗜血的杀意,在顾长钧心中疯狂滋长。
“少帅,这两人如何处置?”副官念之上前低声请示。
顾长钧的视线在方清河脸上停留了数秒,那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就地解决”。但最终,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杀了方清河,固然解恨,但可能会在沈如晦本就破碎的精神世界里,造成无法挽回的刺激。现在,一切以她的“稳定”为重。
“分开关押,严加看管,带回江北。”顾长钧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他要留着方清河。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刺激沈如晦,更是一种阴暗的念头——他要让方清河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将沈如晦重新牢牢锁在身边,看着他所有的努力和反抗,是如何的可笑和徒劳。
“顾长钧!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她在经历什么!你只会毁了她!”方清河在被士兵拖走时,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顾长钧置若罔闻,只是转身,大步走向那辆载着沈如晦的吉普车。后悔?他顾长钧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他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计代价!
车队在泥泞中艰难调头,朝着来路疾驰而去。来时是疯狂的追捕,归时是沉默的押解。车窗外,南洋郁郁葱葱的景色飞速倒退,而沈如晦,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着,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刚刚挣脱的囚笼,以更坚固、更不容抗拒的姿态,在她昏迷之中,被重新塑造,并且即将被带回那个她拼尽一切也想逃离的、冰天雪地的北方。
几经辗转,专机降落在江北机场时,已是深夜。江北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包围了机舱。与南洋的潮湿闷热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沈如晦被用担架抬下飞机,厚厚的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顾长钧亲自在一旁护送,他拒绝了任何人接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真的回到了他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