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微雨,乍暖还寒。今岁盛京城的雨水似比往年多了许多,滴滴霏霏下了三日的雨,午后才稍有停歇,傍晚却又下了起来,伴着东风,似有比前几日更急更烈之势。
忽地一阵疾风吹来,将映华堂正中摆放的山水图样屏风,吹得吱吱作响,亦将堂内燃点的烛火,吹得左右摇晃。
屏风之后,沈青黎垂眸站立,青丝微扬,虽抿唇未语,但手中丝帕早被绞得不成形样。
“令国公府的人,已前后派了两回媒人上门,再拖延下去不是办法。爹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出于礼数,愿或不愿,皆该给对方个答复。”
“阿黎,这终究是你的婚事,和父亲说说,你究竟如何作想的?”
端坐上首之人是沈青黎的父亲,安阳侯沈崇忠,虽年近五十,但声音雄浑、身姿挺拔,周身上下充斥着果敢刚毅的武人气度。久征沙场令他眼锋天然带着几分犀利,但此时看着自己宠爱的幼女,目光中则蓄满了慈爱。
侯府虽是家大业大,但府上人丁确是不兴,安阳侯沈崇忠,膝下只育有一子一女。其子沈呈渊生在北疆长在北疆,早年不太平的时候,甚至都没回过京城一次,也是如今太平盛世,北狄军在屡败之后往北退守三十里地的情况下,父子二人才得以班师回京,暂过上几年太平安稳日子。如今虽回了京城,但婚事迟迟未有定下,二十又三的年纪,仍未娶妻。
幼女沈青黎,则一直养在京中,一转眼便已从娇俏顽皮的小小孩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沈崇忠对幼女自是爱护有加,只是自其及笄之后,登门议亲之人便络绎不绝,他自是想为女儿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他沈崇忠之女,自是嫁给何人都不必屈就。可发妻早逝,女儿家的心思他确实有诸多不明,终究是要遂了她自己的心意才好。
京中贵女虽有许多是在及笄后的两年方才谈及婚事,但以沈家的境况来看,女儿青黎的婚事当尽早定下为好。
世家高门之间的婚嫁联姻,难免要与权势利益相牵扯,侯府掌五万龙翼军,这在京城是多少人眼中的肥肉,阿黎是沈家唯一嫡女,若不尽早定下婚事,恐被有心人左右。若是京中寻常的世家高门也就罢了,怕是无人敢怠慢沈家人,可偏巧宫中的几位皇子都尚未娶妃,且又年岁相当,若是……
沈崇忠压了压眉峰,没往下想。
所以幼女青黎的婚事,兵家言,先下手为强,方是上佳之策。
沈青黎眉眼低垂,细密纤长的羽睫垂下,将她繁复的心绪稍稍遮盖。令国公府世子,并非她不喜对方,只是二人仅见过寥寥两面,除了样貌身形、说话语调之外,她对对方可谓没有任何了解。这便要她点头应下婚事,多少有些为难。
她当然可以将这桩亲事一口回绝,父亲并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有半分为难,但拒了令国公府的婚事,往后还会有其他府邸的人上前说亲,无穷尽也。
同时,父亲心中忧虑她也清楚,她是沈家唯一嫡女,她的婚事不单关系到自身,更关系到整个沈家,若不占得先机,拖延到后来,怕是会叫自己和沈家,都陷入两难的境地。
“父亲可容我再思虑一日,”沈青黎停了缠绕丝帕的手,抬头直视父亲双眼,“明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了春日宴,听闻令国公府的大公子也会同去,女儿想再同他见上一面,交谈一二,以作了解。”
“明日之后,我定会给父亲一个答复。”
“好,”沈崇忠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多年来,也就这一件事令他举棋不定,如今听了女儿的回答,自是由她定夺,“爹的意思,从来不是让你屈就,令国公府的世子也好,旁的其他人的公子也罢,总之,只要阿黎喜欢,爹一定点头答应。”
沈青黎眉眼一弯,盈盈润泽的眸底闪着轻灵柔美的光,仿佛三月天里桃杏枝头含苞待放的动人春光,明媚娇柔,叫人挪不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