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侍女,裴侍中竟还记得。”
慕容熙浅淡一笑,没往布衣草履的人那边看一眼。
听到两人的对话,董桓这才跟着望过去。
被几个侍从押在中间的女子,虽消瘦憔悴,穿得也粗鄙,但从五官看,还是能认得出来,的确是那个跟在慕容熙身边从不见笑脸的女侍。
只是女侍怎变成了田庄上的女奴?
见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女奴瞧,女子心下恼火,不明白这么一个肮脏低贱的人,有什么可看的?
女子不满道:“郡公!你的女奴不仅顶撞我,还差点打伤我!难道不该惩罚她吗?”
“平安,”董桓沉下声唤女子,示意她不可任意妄为。
董平安不依不饶:“父亲,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如果随便一个女奴就能骑到我头上来,那日后谁还会把我们董家放在眼里?谁还会把父亲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极粗,全不该出自闺英闱秀之口。
众人眼神怪异,忍着笑往董桓脸上瞧,如何都没想到堂堂尚书仆射竟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董桓颜面尽失,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给董玉乔使眼色,让她速速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带去别处。
董玉乔刚要下马。
慕容熙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不知董大女郎想要如何惩治女奴?”
听得慕容熙这话,董平安全然没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得意地扬起下巴。
“这女奴不仅对我不恭不敬,还想用石头砸死我,”她低头看了眼脚上仅剩的一只鞋,说道:“这样吧,我刚刚骑马的时候鞋掉了,只要她把我的鞋子找回来,再向我磕头认错,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
慕容熙几乎不假思索,微笑点头:“好,那便依女郎所言。”
沉鱼一诧,抬眸去看慕容熙,可慕容熙望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董平安嘴角裂开笑,挺起胸脯,让随从放开沉鱼,又趾高气昂对沉鱼道:“还不快去将我的鞋子找回来?”
沉鱼问:“请问女郎刚才都去了哪些地方?”
“哪些地方?”董平安嗤笑一声,“哼,你问我我问谁?我若是知道,自己就将鞋子找回来了,哪还需要麻烦你?”
董平安发了狠似的,将‘麻烦’两字咬得极重。
沉鱼皱了眉。
放眼望去,一片草野。
这董大女郎都去过哪些地方,她全然不知,这样漫无目的,又该去哪儿寻?又怎么可能寻得到?
这分明是存心刁难。
可就算知道是刁难,又能如何?
沉鱼卸下身上大箩筐,准备去找鞋子。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不知怎么回事,先前那匹被匡阳驯服的马,忽地长嘶一声,疯了似地朝着众贵人冲了过去。
胯下的马匹受了刺激,慌不择路,众贵人也慌了,顷刻间,场面乱作一团。
跌下马背的董桓更慌。
他爬起来就要跑,可不及转身,疯马已冲到他面前。
眼看高过头顶的马蹄要踏上他的脸,突然马儿嘶鸣着调转方向,凭空一跃,奔向另一边。
阵阵后怕的董桓,腿一软,坐倒在地。
转头再看过去,马背上坐着一个布衣女子,双手握着缰绳,先前还苍白憔悴的脸,现下微微泛红,整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尤其驾着马飞驰的模样,英姿飒爽,叫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