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小雪。
克拉克街不超过七英尺宽的巷子里,堆满混着煤灰的积雪,半融不融的。
雪水都快淌进对面的地下酒馆了。
b25幢,二楼的窗子从内往外推开。
一个戴着白色棉布软帽,身材干瘦的中年女人往外伸出搪瓷盆,泼出了洗脸水,热水扬起白雾。
她“咣”一声将窗子关上,踩着梯子去了阁楼上,打算催两个女儿起床。
“佩妮!佩妮!起来了没?佩妮!该去学校了!”
房间里,单人床上的黛莉睁开了眼睛。
她默默爬起来,裹紧半旧的衬裙,瑟缩在寒冷的空气中穿鞋开门。
果然,这一切都不是梦。
中年女人玛丽敲开了大门,还来不及对性格乖巧的大女儿说点什么。
她径直去了揪醒了小女儿佩妮,并掀开佩妮的被子。
顿时,佩妮藏在铺盖里的玉米糖露了出来,玛丽见状,气的恼火,巴掌往佩妮屁股上甩。
“又偷吃!还不滚去上学!”
佩妮的免费学校每周要上六天课,明天才能放假。
挨了火辣辣的巴掌,佩妮顿时就醒了。
知道自己偷吃露馅儿了,她吓得在本就狭小的屋里乱窜。
一会儿躲黛莉的床上,一会儿又往楼下跑。
玛丽怒火中烧,追赶之中不忘停下来。
她扭过头看向黛莉,见她愣愣的站在屋里,便道:
“快点收拾,待会儿带你祖父出去进货。”
黛莉生硬地“嗯”了一声,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呆滞有些僵硬。
她又掩饰性的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
玛丽没放在心上,又撵下楼去收拾佩妮。
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老好人爸爸弗莱德的解救佩妮的声音。
“……佩妮,快洗脸去。”
刚刚接受自己穿越的黛莉沉默的面对着眼前的喧嚣。
以前见惯了世面,区区穿越而已,她还能平静地站在窗边。
这不会比仓库起火,同行投毒,合伙人死了但没立遗嘱更让人头疼。
挣扎片刻,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现状,选择把头梳了再说。
在记忆中,进货是原本就定好的日程。
祖母卧病在床,店铺白天是母亲玛丽看守的,货是祖父汉克或者原身的老爹弗莱德去进来的。
他们三人都有自己答应好的工作要干,两边都不能丢,但又都做的手忙脚乱。
再加上最近白教堂蔓延着凶杀案的阴霾,邻居不爱出门,生意也少了许多。
也就昨天,玛丽终于意识到肥皂快卖没了,他们才想起来进货这件事。
黛莉摇头叹气,在有些逼仄的小房间里翻来翻去。
斗柜上小小的空间摆着属于佩妮的布娃娃,小木梳子,红色格纹头绳,半瓶发油,锈迹斑驳的台立玻璃镜,二手的故事册子。
还有装玉米糖的空纸壳,那玉米糖装在纸盒里,都受潮的发粘了,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拉肚。
黛莉找到了梳子,镜子,对着镜子给自己扎头发。
原身有一大把棕红色的干燥头发,厚的不像话。
她梳了两下,忽而注意到原身的脸,随后一阵怔怔。
灰绿眸,深棕红发,窄脸,高颧骨,直鼻梁,标准意义的古老凯尔特人基因象征。
即便此刻她的脸孔毫无表情,也将充满锈斑的镜子印照的像萨金特仔细雕饰的油画。
怪不得,祖母愿意在她身上投资,就这张脸。
换个稍体面的环境,再稍拾掇拾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上辈子,她长相算清秀,出入名利场,也见过许多漂亮脸。
但是,漂亮脸长在自己身上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黛莉抿唇,勉强对自己穿越了这件事有了一丝出自生物本能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