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七章
月没参横，黛瓦浮起一层幽光。回到东苑，青濩第一件事就是加强公主府的守卫，在院子里又添了一倍不止的人手。<2比起青濩的慎而又慎，李繁宁反而若无其事，她径直走到净室褪了衣裳，一点点把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清洗干净。她习惯了牢狱里的腥臭味,也习惯带着一身血回府,但她会在入睡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因为她常常会做梦,梦到谢临舟。
那个少年太干净了，她由不得自己带着一身脏污去见他。哪怕是在梦里。
现在她还是时常梦见谢临舟，梦醒后也仍然湿着眼，但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会再忽然发怒，忽然刁难，且看公主府近来安稳的后院便知,公主的情绪愈发地稳定。
吃药的时候也少了。<1
但青渡还是能感觉到笼罩在李繁宁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潮湿，这种情绪只有在面对沈骤的时候才会暂时掩藏起来，可是那并不是真的消失。因为在每一次看到沈骤离开时李繁宁都十分明白，她想念的人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边。
青渡安排完府里的巡防，进来就见李繁宁站在窗前，一袭白裙薄如蝉翼，脖颈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
窗外树影晃得厉害，她看的是正门的方向，刚才沈骤就站在那里，“他走了吗？”
青渡″嗯"了声，走近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脖颈,说：“走了有一会儿。今夜公主受惊了，把安神茶喝了吧。”
李繁宁接过茶碗，吹着夜风一小口一小口咽下去。静了半响，青渡以为她在想沈骤，没敢出声打搅，须臾她却道：“去给萧二夫人吊唁的人回来了吗？”
青渡怔了怔，及时反应过来，道：“回来了，萧二夫人的确是病逝，说起来也是病了好些年，当年若不是为了二夫人，恐怕姝妃娘娘也不会甘愿入宫……不过，据说二夫人这两年病情加重，疯疯癫癫，萧家担心有损颜面，从未让她离过老宅，也是怪了，从前在宫里见过她一次，不像是疯癫之人。”李繁宁将茶碗搁下，从记忆里依稀还能想起那位萧二夫人的模样。她少时曾见萧二夫人来给太后请过安，妇人病容憔悴，却不掩姿色，单看萧茵的容貌便知道，其母必定是个大美人。<1再后来，就听说萧二夫人得了癔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太后为此伤心，还派了太医去看过。
李繁宁忽然顿了一下，癔症会疯么？
啊，当然会，她疯得最厉害的那两年就连青渡都不敢靠近她。<2只是这病总有诱因，萧盛二十多年前就死了，萧二夫人的病发的有点晚吧。2沈宅亦是一片寂静。
沈骤回屋时经过庭院，不远处池塘边架着根鱼竿，他平日无事便会在此处坐着，但眼下那个位置坐着个人影，沈骤脚下一顿，缓步过去，道：“你怎么过来了？”
榆娘脚边的鱼篓已经有两条鲜鱼了，她侧首看他一眼，淡笑道：“夫人晚膳吃坏了肚子，我夜里留下照看她。”
沈骤干脆坐下来，他盯着那鱼线久不言语。榆娘便开了口，“听说今夜公主遇刺，她还好么？”沈骤"嗯″一声。
榆娘又问：“那你还好吗？”
沈骤未答。
“其实就算不是这回，也会有下回。"榆娘缓声说：“如今大案要案多是经执鸾司之手，旧案一旦掀起，公主便没有回避的余地。太傅因为审理梓州兵败案而死，你担心公主步入太傅的后尘，可她在这个位置，你想往下查，就根本绕不开她。”
这个位置太关键了，李繁宁身处其中就像专门为沈骤准备的一把刀，他只要拾起便可借势借力。<1〕
可他想推开却很难。
沈骤非常明白其中的厉害，就是因为明白才更不安。谢家案和梓州兵败这两桩案子死了太多人，且不说查证中途会有诸多险阻，即便是查到最后也未必会有结果，届时若不能找到他想要的真相，那么一身份败露…李繁宁便会成为他与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