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老爷接过魏三夫人侍奉的茶盏,端起来牛饮而尽,然后把茶盏又扔回魏三夫人怀里。
这是一个极不尊重人的举动。
但在魏三老爷看来,魏三夫人也没什么好被尊重的。
她蠢钝如猪的行为魏三老爷仍历历在目。
不过这个如猪一般蠢钝的妇人,唯一有的一点好处就是还有些眼力见,懂得几分察言观色的道理,她现在一句蠢话都没有说,是魏三老爷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
若她现在一个劲地追着魏三老爷问如何怎会。
魏三老爷想,只怕他会当场气绝过去,天要亡他魏家。
但这妇人若是稍微对魏兰蕴好一些,就不会干出那样的蠢事,魏兰蕴也想不起来她那早死的老娘,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
思及此处,魏三老爷又隐隐有些迁怒,看着魏三夫人的眼神更加的厌恶。
事情发展到现在,是真的有些麻烦了。
苛待发妻的事情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不爆发则矣,一爆发拿到朝堂上去,苛待发妻枉顾恩伦的罪名,足以让魏伯兴连降三级,甚至有余。
先大嫂已经死了很久了。
府中的老人也俱都换过好几轮。
像这样的旧事,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剩几个,但魏三老爷总在担心,这样的关头,会不会就有他漏掉的人,拿着这样一件旧事,来给魏大老爷使绊子。
现在他的担心成真了。
还真的有一个他漏掉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爆出这件事,最合适的人。
魏三老爷并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也不敢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他近乎焦躁地来回踱步,思考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魏九芙也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
魏家是魏九芙的巢,有了魏家,魏九芙才是魏九芙,而没了魏家,魏九芙什么都不是。
魏九芙早在魏三老爷一锤定音之时,就想明白了魏三老爷究竟想做什么,也在妇人敲响登闻鼓的时候,猜到了魏兰蕴想做什么。
事与事两军交战,把柄与把柄之间短兵相接。
魏九芙知道魏三老爷在焦躁些什么。
魏九芙也可以做些什么。
“父亲。”魏九芙提着裙摆起身,欣欣然对魏三老爷施了一礼,“女儿素来与大姐姐交好,或许女儿可以做些什么。”
-
魏九芙走进了东抱厦。
抱厦里是点着香炉的,螟蛉绕枝的铜香炉在抱厦的四角悠悠升着烟气,是松桂枝的香粉,魏九芙手揣进袖子里,合抱着这香气,走到了魏兰蕴身边。
“大姐姐。”魏九芙说道。
魏兰蕴在看池子里的鲤鱼,她没分给魏九芙一个眼神,也没与魏九芙说一句话。
魏九芙并不恼怒。
相反,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到这样的地步,她倒也可以不拘着说些什么,少装出那些温婉的懂事的可悲的庶女模样。
“大姐姐,你要告什么?”魏九芙开门见山。
高门里不愁吃喝的人说的话,少有这样开门见山的时候。
魏兰蕴有些讶异,她转头看了魏九芙一眼,轻轻地缓缓地道:“天下多有不平事,凡有不平,我皆可告。”
“大姐姐知道吗?”魏九芙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胸膛抻住了脖子说道,“以子告父,以下告上,是逾矩,必先坐笞五十,而虽胜,亦判徙二千里(注1)。”
“银湾是魏家的银湾,五十下,亦或是一百五十下,只要计数的人看不见,总归是没有区别的。”魏九芙走近两步,她靠在魏兰蕴耳边,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要告的话,我们会让你在板笞的时候,暴毙。”
雨就快停了。
云快散去露出微弱的星光,鱼潜底了,夜深了,它要睡过去了,星火依偎着烛火打在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