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夺权(七)
她扭头就走,狐裘的毛领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穆砚不以为忤,跟在她后面道:“本也没打算叫你知道。你一个小女郎,在家吃吃喝喝就好。外面的事儿有我呢!”偏这话她也不爱听一一“当我饭桶呢!宫里的姑姑也是女郎!"<1“哎?我不是这个意思…“穆砚一愣,追在她后面,只觉女孩子当真善变,他哪句话不是顺着她说的?怎么这也能生气?冯妙莲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一一既不想身边人陷入到这些危险的阴谋诡计里,又想不出破局的办法来。小小的脑袋像揣了浆糊,怎么着都不爽利。
穆砚原还边追边解释着,后面却默默跟在后面,不说话了。他忽而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肺腑之言,对于一直生活在冯家羽翼下、最大烦恼不过是功课与无聊的小女郎来说,太过沉重和血腥。大概从没有人与她讲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好巧不巧,他是头一个!
俩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从东市这头逛到那头。终于,冯妙莲也为自己的坏脾气心虚起来一一穆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把他也气走,自己可就真成孤家寡人啦。她有心与他缓和关系,却碍于面子,不知怎么开囗。
恰此时二人走到一处街角,路边其他商家均不见了,只一个简陋的小摊孤零零地支着。脏兮兮的残雪被扫到了一边,堆成小山一样。小山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叟正坐在胡床上,抖着布满青紫的冻疮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雕着一块手指大小的木头一一眨眼间一尊佛首便有了雏形。那摊子上还摆了不少成品,有一尊振翅欲飞的凤凰木牌,虽未上色,但雕工细腻,翅膀上每一根翎羽都纤毫毕现,惟妙惟肖,很是漂亮。冯妙莲忍不住停下脚步,专注地盯着那个小摊,眼角余光却悄悄瞥向身后。穆砚果然跟着停了。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既不催促,也不离开。
她指着那凤凰木牌,声音压得低低的,“倒是挺精巧的。”穆砚蹙眉,那凤凰雕得是不错,可木质实在下乘。没想到二囡会看上这个?算了,她喜欢就行!
他果然上前,也不问价,直接从身后部曲的手里接过一串五铢钱递给老叟。老人受宠若惊,捧了钱连连作揖--真是贵人哪!这个月的生计算是有着落了。
冯妙莲也缓了脸色。她的目光自老者冻得坑洼掉皮的手上扫过,心道有了这笔钱,老人家该能早点收摊回去了吧?
那老叟将凤凰木牌上的麻绳仔细地打了个结,这才毕恭毕敬地呈给穆砚。穆砚接了,转手就递到冯妙莲跟前。
今日天光不错。初春的午后,炙阳暖烘烘的,打在他俊逸的侧脸上,将他的眸子也镀上一层金边。
冯妙莲抬头,惊奇地发现穆砚又长高了不少。明明去年他们一起打马时,她还能齐到他的鼻子,而今,居然只到他的下巴啦。穆砚见冯妙莲盯着自己的脖子愣神,手上却没有接过礼物的意思,以为她还在生气,正尴尬地想着该如何开口,忽听冯妙莲问他:“砚台,你最近吃什么了?”
穆砚被问得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疑惑道:“吃饭啊。不然呢?″
冯妙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点别扭瞬间烟消云散。她这才伸手接过那只凤凰牌子,指尖在精致的细纹上轻轻摩挲。“我是说,"她抬起眼,眸子里带着残留的笑意,“你怎么个子窜得这样快?莫非偷食了什么灵丹妙药?”
见她终于消气,穆砚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故作深沉,神秘道:“嗯,确实吃了些不一样的。”
“什么?”冯妙莲瞪大眼睛,好奇地凑近了些,她也想长得快些!“就是……“他拖长了调子,瞧着她专注等待的眸子,笑嘻嘻地道,“军营大锅里熬的、能淡出鸟来的粟米粥呀。”
“去你的!"冯妙莲听出了调侃,攥着麻绳,拿木牌打他,不料真就击中了他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