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蓬山此去无多路4
卫琢答应卫怜的事,向来说到做到。得知贺之章被传唤进宫的时候,卫怜正拿着《诗三百》教犹春识字。
她心头刚泛起一丝欢喜,转瞬却又是一紧。父皇与皇兄先后将贺氏翦除,而在旁人眼中,她是卫琢的妹妹,自然算是命数极好,也跟随皇兄沾了光。卫怜心中忐忑,走出去接他,直至目光穿过引路宫人,远远瞥见那身影,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贺之章一身玉白圆领袍,消瘦不少,过往的意气风发似乎短短数月便被磨去大半,紧抿着唇,眸中带着冷意。
卫怜朝他挥手,提着裙角就跑了上去。
贺之章见到这兔子似的身影,免不了一阵恍惚。他未曾料到自己能活着出来,更想不到是在此处再见到卫怜。
贺令仪出嫁后不久,行宫便出了事,这场猩红的火很快燃至长安,火势燎原,难以平息。巫蛊之祸牵连甚广,他母亲早逝,父亲本就病重在床,尚未等来处置便已气急呕血而亡。如今姑姑也死了,拔地而起的琼楼一夜倾塌,他谁也没能救下。
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他却不止一次萌生死志。然而他想起姐姐,性子莽撞又爱哭,倘若听闻他自戕,恐怕也活不下去。卫怜见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小声道:“你随我进来。”贺之章沉默跟上,目光落在她背上,那细弱的身形,连冬衣也遮掩不住。卫怜令宫人守在外间,带他走进内殿,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而后细细打量他可否受伤,眸光关切而焦灼:“你还好吗?”贺之章胸中悲痛翻涌,面色愈发铁青,无法作答,只移开了眼,低声道:“多谢殿下为臣求情。”
卫怜听出他话中的疏离,鼻尖一酸:“我……你不用谢我。“她本也答应了贺昭仪,况且救他还有别的因由,此刻却又难以开口。她声音很小,听来失落而难过,像根细刺扎下来,令他心上一颤。这诸多事端又何尝是卫怜所愿,她身在其中,同样吃了不少苦头。贺之章回过神,强打起精神道:“我不日便要去往莱州就任官职,今日来向公主……道别。”
“什么官职?"卫怜脱口而出,随即听闻是莱州太守属下的书佐。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顶好的官职,幸而也非苦役。她怔了片刻,才起身从柜中抱出早已备好的小匣子,放在贺之章面前,咬着唇瓣:“这些……你带走,出宫后总能用得上。”
卫怜没好意思说,她的银钱银票,大多是卫琢从前给的压岁钱。莱州临着大海,贺之章如今少了身份依仗,有银钱总能过得舒坦些,自己反倒用不上。他沉默片刻,推了回来:“公主留作傍身吧,我身边尚有几个旧仆,还不至于要劳公主接济。”
卫怜不吭声,却也没有接,二人默然了半响,她终是再三犹豫着提起:“贺…贺母妃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贺之章眸光一沉,没有否认,面色也变得肃然:“关于戚美人之事,公主最好莫要再问。"他顿了顿:“此事于公主…其实并无切身关联。”“这是何意?"卫怜秀眉紧拧:“那是我生母,怎会与我没有干系。“她说着,急得脸颊都有些红了。
眼见卫怜焦急不已,甚至凑到了跟前,贺之章仍是三缄其口。一想到他将要远行了,卫怜只能强忍着恼怒追问:“为什么言而无信?即使贺母妃什么也不说,我也定会救你,我们……难道不算是朋友吗?”见她执意如此,贺之章咬了咬牙:“公主无论如何也要知晓?”“是。”“卫怜毫不犹豫。
贺之章复又沉默了良久,目光定定看着她,嗓音低哑:“我姑姑说的是……公主……“他闭了闭眼:“公主,并非是真公主。”“什么意思?"卫怜愣愣听着,目露茫然:“你是说……我?”“当年公主流落民间,后来寻回的婴孩,年岁容貌的确相符,耳后亦有一颗小痣。戚美人那时思女成疾,公主回宫后才渐渐好了些。"贺之章每个字都说的尤为艰难:“过了几年,戚氏的政敌向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