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兮远
十一年光阴漫过西凛郡的青瓦白墙,将那个需凭父亲画像慰藉的稚童,打磨成了眉目清冽、风骨如玉的少年。
晨雾如纱,兮远提着竹编书匣,独行在往学堂的曲径上。十四岁的少年身形挺拔如修竹,素色衣袂被晨风拂起,漾开几分远超同龄人的沉静。
他眉眼清俊得惊人,眉峰眼尾的弧度里,藏着与夏国皇帝周凌几分隐秘的神似,幸而西凛郡远隔京畿,百姓从未得见天颜,谁也不会将这学堂里才情卓绝的少年,与千里之外的帝王牵扯到一处。
学堂的钟声穿透晨雾,悠悠扬扬。
这座西凛郡最大的学堂,是治安官芳如上任后力排众议兴建的。西凛郡曾是西戎重镇,如今虽归夏国版图,却仍依旧例由西戎人自治,朝廷未曾派来一官半职。
那位终日着男装、将卡略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治安官,正是兮远的母亲芳如。
这些年,她办学堂、建医馆、设粥棚,散尽心力却守着清廉,家中并无多少余财。
午后,兮远坐在树荫里,膝上摊着宣纸,笔尖在纸上流转,落下清隽挺拔的字迹。
那是他特意整理的解题纲要,不仅答案精准,推演过程更是详尽易懂。微风掀动纸页,露出密密麻麻的笔墨,不远处嬉戏的低年级学子,目光总忍不住黏在这位众星捧月般的师兄身上。
一个高年级学子快步走来,四下打量后压低声音:“可写好了?”兮远抬眼,日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投下浅浅阴影。他颔首,从青布行囊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纸页。那学子接过细看,数出几枚铜钱放在石阶上,匆匆离去。兮远拾起铜钱,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纹路,掂了掂行囊中剩余的二十多张纸,这些微薄的酬劳,正一点点凑齐他前往中原的盘缠。一道灼热的目光忽然落在身上。
兮远抬眼,望见少女香娜立在月洞门下。
她身着淡粉罗裙,发间玉簪花在阳光下泛着莹白光泽,眼波流转间,藏着欲说还休的情愫。
兮远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只是他心中装着那个远在夏国的"父亲”,实在无暇顾及这朦胧的儿女情长。
收拾好文房四宝,他起身往课室走去。
青石小径在屋舍间蜿蜒,墙头朱瑾开得热烈。转过回廊时,一阵争执声打破了午后的静谧。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学子正揪着瘦弱同窗的衣领,粗鲁地抢夺他怀中物事,语气凶悍:“交出来!听见没有?”
被欺负的学子瑟瑟发抖,泪光打转,像受惊的幼鹿。兮远正要上前,一道粉色身影已抢先一步。香娜如轻云般飘至,毫不犹豫地挡在两人之间,声音清脆如磬:“住手!”魁梧学子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你敢管我的事?”“我说,住手!"香娜寸步不让,眼神坚定。那学子见状,伸手就要推香娜。
兮远疾步上前,稳稳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冷冽:“休得无礼!”谁知香娜却倔强地避开他的手,仰头道:“不劳师兄费心。”魁梧学子嗤笑一声:“怎么?想英雄救美?”兮远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头,硬碰硬绝非上策。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语气淡然:“阁下若是对我动手,传出去怕是要落个欺凌弱小的名声。”
这从容不迫的回应让香娜忍俊不禁,却更激怒了那学子。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兮远:“你算什么东西?”我是夏国皇帝的儿子一一那一瞬间,兮远几乎要脱口而出心底的秘密,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只淡淡道:“若是不想被院长记过,阁下最好三思。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已狠狠砸在他面颊上。兮远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行囊散开,代写的课业如落叶般飘散,清隽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失去意识前,他模糊望见院长俯身拾起纸页,枯瘦的手指轻轻翻动,目光深邃难测。
再次醒来时,兮远躺在院长斋的藤椅上。
面颊依旧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