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吐出来一些酸水。从这个时候,莫霞章的脑海中便被各种幻想出来的冰冷的幼小的婴儿尸体给注满。
他想到了秦淮河。
冬天的秦淮河。
活泼的女婴被人丢弃,她顺着河水飘呀飘呀,一点点地失了生机。终于,她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这位好心人是谁?是吴妈和何妈。
还有站在她们身后的莫太太。
或许,或许莫太太的身边还有他自己。
小时候的,扎着小髻,点着胭脂,穿着毛茸茸暖烘烘的皮裘的自己。这一幕太黑暗,太可怕了。
莫霞章在那一瞬间仿佛失明一般,瞧那青是黑的,翠是黑的,红也是黑的。四目望去,天崩地坠,眼中所见之一切都在旋转。旋转,旋转。
他对何妈与吴妈的着急的呼喊置若罔闻,他凭借着一口气走出院子,如鬼魂般飘了回去。
这座被院墙围起来的古老宅子是他的家,是吞吃了他十四年的自由与常识,监牢一般的家。
走上一条廊道,莫霞章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幼时自己是如何在这里奔跑。他仿佛还听到有人在喊他。
那人说:“小姐,您慢点,不能跑。”
她们喊他小姐。
是啊,他或许本身就是个女人。
他是吃了那么多的女人才能长大的,他如何不能是个女人?莫霞章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感觉身体的所有鲜血在他情绪的控制下一股脑儿地冲向大脑,害得他头昏脑胀,气息不畅。他像是要死了。
不,或许他早就该死了!
他自以为超凡脱俗,实际上他也是旧社会的刽子手,是帮凶!不,或许从他出生起,他的身上就沾染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压迫主义肮脏的血液!这个阶级几千年来贯彻到底的奴役,剥削,还是通过血脉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享受着,且从不反思,不引以为耻。
莫霞章突然感觉到耳朵有些嗡鸣,像是失聪。他不停地拍打着脑袋,直到那处回复正常。恍然间,他又听到了很多婴儿的笑声。
或许是被他吃掉的那些婴儿。
他甚至朦胧中,看到了一些身影。
是那些死掉的女婴们吗?
她们来找他了吗?
文薰正把衣衫收进箱笼,一回头,看到霞章扶着门框,愣呆呆地站在门口。他面色寡白,双目无神,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种反常让文薰无端地在潜意识里感觉到害怕。“霞章?"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生怕大力了些就把他震碎。在她的忐忑不安中,莫霞章微微张嘴。
然而他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因为一口粘稠的,刺目的鲜血提前约过话语从他口中涌出。
苍白的脸,夺目的红,那一瞬间,莫霞章像是从旧社会里走出的鬼。文薰被这一幕吓坏了,当即双腿一软。若不是她扶住了身边的桌子,险些摔在地上。
莫霞章犹然不觉,他看到文薰往下一跌,刚想提醒她小心些,口中的鲜血又害得他一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低头一瞧,看清了滴在胸口处衣衫上的鲜血。他用手去碰了碰,直到完成这个动作他的大脑中才拥有了这个意识:啊,他吐血了。
文薰想是被他吓到了吧。
文薰,对不起,文薰。
他又想开口让她不要害怕,然而眼泪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提前流出。他又要往前走,却因为失了支撑,自己再也没有力气,而软趴趴地跌在了地上。“霞章一一"文薰这一声唤,牵扯住了她身体的所有神经。她的声音凄厉,绷紧的声带令她的喉咙火烧似的疼。可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她撑着身亿着急地来到莫霞章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她试了两次,两次都已失败告终。她心中发急,她忍不住哭,可她又要极力控制。不能哭,哭了就没有力气了。
铺天盖地的情绪让她呼吸困难,她的心像是被谁用力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