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位年轻貌美,隽秀清丽,打扮时髦的小姐,不说大跌眼镜,鼻梁上戴的那幅眼镜确实滑了下来。这位女士还浅笑着问:“可是孙社长?”
孙乐和的头皮都要炸开了,“立坚先生?”女士大方地点头,“是我。”
“哦,哦,哦一一"孙乐和答应了三声,才悔悟地起身,着急地把手掌贴在裤子上擦干净细汗,伸出了胳膊,“您快请坐。”文薰奇怪地看着他,她相信自己从穿着打扮到待人接物,并无不妥之处,“社长见到我,怎么很惊讶的样子?”
“是我失态了。"孙乐和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窘迫,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位置上坐好,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艰难地问:“敢问先生今年芳龄几何?”“22岁。”
孙乐和掐指一算,“也就是说,你第一次投稿,才16岁。”“是的。”
“真是少年英才……“孙乐和不由得想,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真诚道:“不怕您笑话,我以前自诩人才,却不想还是山外有山。”“您自谦了,"文薰也真心实意地说:“不是谁都有能力和勇气在三十出头的年纪独立在沪市这种大城市成立一家报社,单打独斗的。”“承您抬举。"孙乐和扶了扶眼镜,郑重地道:“还请您原谅刚才的失礼。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看轻您的意思。”
文薰保持着浅笑,“我知道的。”
如今见了面,孙乐和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猜到:“四年未曾联系,可是出去读书了?”
“是,在英国剑桥读文学,刚回来。”
“剑桥的文学批评专业也很好嘛。”
“我去旁听过。”
他们的交谈不存在隔阂,更像是朋友。
可这朋友之间还未通过姓名呢。
孙乐和不由得问:“立坚先生,不知您贵姓,是哪方人士?”“是我疏忽了,"文薰忙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推至他的面前,“我姓朗,广陵人。”
孙乐和拿起名片阅读,小心观察了一眼文薰挽起来的头发,迟疑着问:“可是前些天和莫霞章结婚的那位朗女士?”文薰并不避讳,“是。”
孙乐和仰头轻叹,不由得感慨起人生。“莫先生的为人我也是极佩服,他也是位勇者!"他望着文薰,极其后悔,“此等天作之合,若能早些时日得知您的身份,我必定是要前往婚礼上讨杯喜酒喝的。”文薰也觉得这中间缺了些运气。
接下来二人就以后的工作聊了起来。
“现在国内的文坛虽说百花齐放,也不乏有浑水摸鱼者。哪怕是换了新政府,可社会的现状,因国家的体裁未改也并没有变好。我总结了其中原因有二:一是群众愚昧,二是食禄者只为君忧而心中无民,个别者甚至大发国难财。”孙乐和从来不吝于自己对别人的夸奖,“所以这个时候,莫霞章的敢于言说就显得尤其可贵。”
他带着一种回忆感笑道:“您不知道,有时候我看到他的文章,就像看到了你。只不过你更理性,莫先生更激进。”文薰道:“我大约能够看出来,国内现在的创作环境很难。”“难啊,从报社到杂志,都难。就好比前些时候发生的事吧,一位钟姓记者只不过是客观的评价了一番工人运动的事,就被人找上家门,吃了官司。听说那还是个年轻女孩,活生生被压在警察局关了半个月。文人们写写东西,也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行。也就一些名气大的不怕抓,才敢写。就像前些日子,国内文坛的翘首潘绍源先生在发表演讲时报了总统的大名骂,如今也相安无事。所以我建议您是先扩大笔名的影响,等有了大量读者支持后,再论其他。”“立坚先生"毕竞离开了四年,而人的记忆总是有限。“其实后来还有许多读者往报社里寄过信,问过你的下落。我也相信只要您愿意执笔,还是会有很多人支持你。”
文薰并不为这四年的离开后悔,她去读书,是为了能带回来一个更好更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