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自己的失态,“园中贵女济济,才情兼备者比比皆是,适才献舞的李家嫡女,就不失为上选。皇室婚配更讲求品行,姜九既无生母教养,恐无操觚之能,何故选她?”(2)
谢寰猫睛石般的眼瞳透出不解,“姑母分明连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怎知她不通内政?况她容貌最盛却不骄矜,含章内秀且不卑怯,有什么不好的?”
这一番说辞面面俱到,一时扼住了长公主的咽喉,她几乎从未见过谢寰对谁如此袒护,云雾缭绕间,又开始揣测二人是不是早有首尾。
她神思一定,就觉断无可能,要谢寰为女色动摇,不比牵着恶鬼刎剑容易多少。
情急之下她拿出长辈的派头,循循诱导:“雀儿,我与你母亲私交数年,最知她对你的一片苦心,你阿耶这才放心我来替你看顾婚事。姜九娘就算合你心意,可她病弱至此,不说旁的,单就衍嗣这一项,日后又当如何?”
雀儿是谢寰的乳名。
长公主见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那笑却很阴郁,瞧不出半点翩翩君子的影子,她一瞬目,那阴郁又消失不见,仿佛她的幻觉,教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郎君抿着唇,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姑母既提及我阿娘,不如用我阿娘的法子,来断一断谁堪任这魏王妃?”
长公主听到“阿娘”二字,额边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只得顺着他的话:“是何妙法?”
谢寰想了想,问她:“姑母身在汴京,曾与我阿娘交好,想必知晓‘白头赋’?”
汴京城中,谁人不知白头赋?
长公主越发摸不着底,“自然。”
谢寰的笑意更深了,颊边的酒涡像春水一样漾起来,衬得他比仙人还要脱俗,“白头赋盛传——圣人追着丝光椋鸟的踪迹,在积雪皑皑的祁连山寻到了神女,二人由此相知相许,并肩征战天下,方有今日的锦绣山河。”
“近日祁连山附近的姑墨国来使,带来昔日元皇后赠与他们的宝物,其中就有一笼丝光掠鸟。贻范在前,何不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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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赋?那是何意?诗词歌赋么。”
楼飞光初到汴京,就被召来参宴,自己和贴身的女使都是人地生疏,认不清路就算了,眼下周遭的贵女议论纷纷,口中说着“白头赋”、“元皇后”一类的字眼,她却是两眼一抹黑,恐怕会不晓事坏了规矩。
是以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圈,找到了宴席边角的姜聆月。
姜聆月原要步出梅园了,突被一细白面的内使唤住,说是还有要事未尽,教她稍候片刻。
她不得不半道折回,一人跽坐在蓝田玉簟上,掩在广袖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梅花瓣,听了楼飞光的话,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解释的倒还算尽心。
“楼女郎来此参宴,想来大致了解过魏王身世。他为元后所出,为嫡为长,本是当仁不让的储君人选,然而圣人迟迟不定策,就是因他生母孝懿元皇后的缘故。”
楼飞光不解,“何出此言?元后向来贵重,莫非这位元后的身家背景有什么龃龉?”
姜聆月道:“这位元后的蹊跷并不在此。若论背景,这世上少有人比之尊贵的,盖因她不是常人,而是世人口中的‘神女’,天生地长,无所不能,凡世中人谁能企及?”
楼飞光结舌:“神女?”
姜聆月点点头,继而道:“传闻我朝立朝之初,前朝的大司马相里氏恣逞奸雄,率先割地自立,号为北燕,与我朝一北一南,对立五年之久。
直到神女的名号从祁连山传至汴京,被当今圣人耳闻,他为得到神女襄助,一意孤行前往祁连山,在丝光椋鸟的引导下,历经千难万险,得见神女一面。
圣人对神女立下血誓、许诺良多,终于让神女出山助他,助他扳倒北燕,使南北大一统。神女在位中宫时,帝后相偕,共治天下,受万民爱戴,朝中拥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