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金成柱办公室莫斯科的回电,以及早已送达、立场鲜明的北平复电,被秘书无声地并排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反而更衬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金成柱没有立刻去碰那两份决定性的文件。他依然背对着房间,面朝墙上那幅巨大的朝鲜地图。南半部的山河在他眼中,依旧被理想主义的温暖色调所渲染,统一的目标仿佛触手可及,是他日夜萦绕的梦想。他的指尖甚至因为内心残存、最后一丝炽热的期待而微微发烫。然而,一种隐约的不安,早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心头。这几天,莫斯科驻朝鲜大使馆的异常态度,无法不让他心生疑窦。那位以往总是带着热情笑容、随时准备讨论军事援助和战略推进的莫斯科大使,最近几次约见,却屡屡以“身体不适”或“正在与莫斯科进行重要电讯联络”为由推迟了。即使见面,对方也一改往日就具体军事问题深入探讨的姿态,言语变得空前谨慎、官方,反复强调“要全面评估”、“需考虑诸多复杂因素”,对他提出的关于下一步进攻的设想,只是含糊地表示“已向莫斯科转达”,却不再有以往那种积极、近乎承诺般的回应。更明显的是莫斯科军事顾问团。那些以往在作战地图前慷慨激昂、甚至偶尔会与人民军将领就战术细节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军官们,近来也变得异常沉默和疏离。他们依旧出现在指挥部,但更多地是观察和记录,不再主动提供进攻性的建议,对于任何涉及越过三八线后行动的询问,都统一以“等待上级指示”搪塞。这种集体、刻意的沉默,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不祥的预兆。这些细微的变化,让金成柱在狂热之下,早已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他只是不愿,或者说不敢,去深入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他更愿意将其理解为大国官僚主义的暂时低效,或是约瑟夫同志需要更多时间权衡。现在,答案就在桌上。他最终转过身,动作因内心复杂情绪的撕扯而显得有些迟缓。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为自己注入勇气,首先拿起了莫斯科的电报。手指触碰到纸张时,那先前因期待而产生的微热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察觉、冰凉的颤抖。他逐字逐句地阅读。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他的脸色从强自镇定的期待,迅速变为难以置信的惊愕,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褪去,最终凝固成一种死灰般的苍白与铁青。莫斯科电文里冰冷的措辞、毫不留情的否定、以及那份居高临下的训诫意味,像一连串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的幻想。他甚至没有勇气立刻再去拿起北平的那份电报,因为结果已然注定。巨大的失落、以及深刻的屈辱感,瞬间将他吞没。办公室内炉火的温暖,此刻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寒意。电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戳破了他精心构建的战略幻想和权力诉求。“完全支持志愿军司令部…”不是建议,是“完全支持”。莫斯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立场。“冷静、负责任且符合当前战略利益…”他的进攻计划被彻底否定,被定性为“不切实际”。他眼中千载难逢的战机,在莫斯科看来,是鲁莽和冒险。“军队指挥权…归属其政府…这是不可更改的原则。”这一条是最沉重、最羞辱的一击。他含蓄地索要指挥权,得到的却是莫斯科对指挥权的明确背书和“不可更改”的断语。他不仅没能拿到指挥权,反而被明确告知:他想都别想。“表现出一个成熟政治家应有的现实主义和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