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袁应璋脸色大变,面上全是惊骇,看向袁慎德。
袁慎德心领神会,走出门外,将院里的下仆都打发走。
“朝野一旦动荡,祸乱的首先是百姓,你父亲死守城门,也不让北狄人踏进一步,绝不会愿意看到江山动乱,更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冒险。”
裴青鸾摇着头,一滴泪从脸庞上滑落,“难道我不争,朝野就不动乱了吗?”
“先皇和当今都请过外祖父出仕,外祖父都不愿意,难道不是因为看出先皇是个昏君,当今是个庸君吗?”
“这样的君王,外祖父都不臣服,却要我屈服,是何道理!”
袁应璋心头一震,心底一阵惘然。
先皇时,他高中状元,是怀着一腔报效君王的热血的,但上朝第一日,他便撞上了先皇廷杖劝诫他莫要贪图享乐的言官。
那言官当场没了,血流了一地。
后来,他换了委婉的法子也劝过先皇,全都被先皇无视,后来,先皇昏聩到想要宠妾灭妻,废当时颇有贤名还生了皇长子的张皇后,离当今的生母郑妃为皇后。
他当庭死谏,险些撞柱而亡,也没能挽回先皇的意思,后来是众臣搬出礼法正统表示,张皇后贤良淑德,又生有皇长子,并无过错,若废了,天下人都会有样学样。
上行下效,若上位者不做好榜样,整个王朝都会乱套。
先皇终于打消了心思,袁应璋那时认为,先皇还算有救。
谁知,后来皇长子莫名其妙暴毙身亡,当今被立为了太子,先皇又要废张皇后立郑妃,张皇后被逼自请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此后妖后祸乱国政,实在荒唐。
他这才寒心请辞,只做读书郎。
而当今,和先皇真是真是不折不扣的父子,却比先皇更狠,同样宠妾灭妻,却逼死了原配嫡妻王皇后,还把已经是太子的萧聿明扔到潮湿烟瘴的南疆带兵打仗,致使堂堂太子烟瘴中毒不能生,从而被废。萧聿明的贤名他是听过的,这两日也亲自考校过,文治武功皆不错,就是有一些暴虐,不过想想他从小的经历,也能理解,人还是讲道理的。
反观三皇子,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各种阴损招数频出,若是登上皇位,只怕大晋江山会亡得更快。大晋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袁应璋每每想至此,便觉心痛。
“可那大皇子,到底不能生,将来你……”没有依靠啊。
即便外孙女将来身份显贵到成为太后,若是养子不亲,日子也不好过。
瞧瞧当今的张太后,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妖后当道,引得朝野不满,当今登上皇位的时候,妖后被文武大臣硬生生逼死了,当今为了稳固皇位,一步一跪亲自将张太后请来垂帘听政。
可惜后来当今皇位稳固后,对张太后步步紧逼,让她交出皇权,张太后很是难做人,还政后开始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未料,裴青鸾神情坚毅地摇头,“我不在乎,外祖父,您想想,您是宁愿一个贤明而不能生的君主上位,还是要一个能生却是个小人的君主上位?”
自然是前者!
君王是统领管辖江山之人,贤明是最紧要的,没有子嗣算什么,从旁支过继一个便是。
可裴青鸾是他的外孙女,是女儿唯一的骨血了………
袁应璋心头梗涩,伸手抚着裴青鸾的脑袋,“随你,你随你娘,是个性子倔的,这个仇,你不报,想必会怀恨终生。”
闻言,裴青鸾便知道外祖父是答应了。
为了她是母亲的骨血,愿意搭上自己和袁家的一切。
裴青鸾死死咬牙,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郑重朝袁应璋磕了三个响头。
更深露重,雪又开始下了。
裴青鸾将袁应璋和袁慎德送走,便开始翻当年她成婚时,父亲那些麾下送来的礼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