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差役,绝不能对任何欠户网开一面。此番催缴若不力,非但户房不满,陈师爷与知县那头,他也绝无法交代。
他不愿为恶,却也不会滥发善心。他没有能力救管家——即便有,此时也不能救。至少现在不行。
转过头,林峰见赵小乙脸色涨红,情绪明显有些起伏。
他知道赵小乙家境本就贫苦,见此情景更难受,便开口道:“我们都只是小人物,解决不了世间所有的苦难。至少现在……改变不了什么。”
赵小乙点点头,低声道:“峰哥儿,我明白。”
“他家欠十四亩正赋,再加上知县、县丞、典史、各房司吏的羡余银、壮班银、各类折色银……就算帮得了这一回,夏粮马上又到,后面还有秋税。如何养得起他们一家......”
林峰像是说给赵小乙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赵小乙闻言,不由得怔住了。
两人正默默相对,一时无言,却听正屋里又传来里长的声音:
“管家媳妇,我可跟你说清楚,差爷这趟下来,收不齐钱粮是绝不会走的。上头若怪罪下来,他们都得吃挂落!无论如何,你得想法凑齐。”
“里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家真凑不出来啊……”
“找亲戚借,回娘家挪。这趟要是凑不齐,明天差爷就要抓人走!别说乡里乡亲不帮你们,办法还是我之前说的那样,只有去典铺借!”
“可借了……俺家也还不起啊!那利钱滚得吓人,叫俺一家往后怎么活?”
“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不押田借钱,明天就抓你男人走.......”
从那张盖着朱红大印的牌票自户房发出的那一刻起,眼前这户人家的命运便已注定。
无外乎是先是变卖家中所剩无几的财物,继而抵押田契,直至彻底失去赖以维生的几亩薄田。
失去了土地,他们便再也不是自耕之农,要么沦为仰人鼻息的佃户,要么就变成抛离乡土,成为辗转漂泊、前路茫茫的流民。
而无论走上哪一条,等待他们的,都将是比眼下更深重的绝望,乃至家破人亡......
这,正是无声却残酷的土地兼并。它未必总伴随着明火执仗的抢夺,更多时候,只凭这一张张盖着官印的牌票、一句句冠冕堂皇的催科,便足以让千万个像管家这样的农户,在制度的巨轮下悄无声息地碾碎一生。
林峰拍了拍赵小乙的肩膀,转头去看那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瑟缩在墙角,身上的衣衫褴褛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几乎难以分辨出原本的样式和颜色。小小的脸上布满污迹,混合着泪痕和灰尘,一时间连是男是女都看不真切。
林峰沉默地看着他们,手在腰间的褡裢里摸索了片刻。掏出块用油纸简单包着的饴糖。
他俯下身,将糖递到两个孩子面前,朝他们温和地点了点头。
年纪稍大的那个孩子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两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又看了看糖,终于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她没有立刻自己吃,而是仔细地将糖块掰成两半,将明显更大的一块塞进了旁边更小的孩子手里。
两个孩子仿佛怕这甜味会突然消失一般,急急地将糖塞进嘴里,贪婪地吮吸起来。
“好吃吗?”林峰低声问。
大孩子闻声,偷偷抬起眼来看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在脏兮兮的小脸上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她抿着嘴,舍不得让嘴里那一点点甜味太快消失,只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林峰放缓了声音,又问:“你是男孩?”
“我是女孩。”声音很轻,细细的。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管秀,十岁了。”
“这么小……”林峰轻轻叹了一句,伸手揉了揉她干枯发黄的头发,动作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