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到她窗前,比她年龄还大的老榕树。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在父母离婚搬到新家以后就消失殆尽的一切,现在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车祸,也没有惨淡的人生。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初夏傍晚的绿意和凉风。
门外客厅,穿红裙子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手起刀落,伴随着刀刃落在玻璃桌面上的清脆声音,一个西瓜被破成了两半。她扶稳其中半个,小心翼翼地对半切开,再对半切开。
桌边的摇头扇呼呼的吹着,但还是有些闷。
等到把那半个西瓜都切成等分的几块后,她有些不耐烦地抬头,对着走廊尽头的方向喊:“小禾——,小舟——,出来吃西瓜,快点……”
絮叨的话还没说完,葛夏就看见女儿光着脚从房间里跑出来。一看就是做噩梦了,脸上眼泪还没干,薄汗把发际的碎发都打湿了,“噔噔蹬蹬”跑到她面前。
“……妈?”李一禾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葛夏脸上那些岁月沉淀后细密的纹路统统消失了,没有烫中年女人标配的泡面卷。这年她还喜欢酒红色,长直发用一个略微有些土气的暗棕色豹纹抓发夹全部拢起来。最不显老的鹅蛋脸杏仁眼,明明已经三十岁了,去学校还会被李一禾的同学误以为是她姐姐。
葛夏看都懒得看她,自顾自吃西瓜,“干什么,中邪了?”
李一禾吞了吞口水,往前迈半步,“妈……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她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吃痛一声,又伸手想碰葛夏,被她一把打开——
轻轻的“啪”的一下,葛夏又咬了口瓜瓤,斜眼看向女儿:“发什么神经呢?我不管你耍什么招数,吃完西瓜去冲澡,然后写作业。你要再像昨天那样跟我闹,你看我不收拾你的。”
李一禾还有点懵,处在对眼前境况不敢置信的状态,可刚才的痛感那么真实,根本不像做梦。
她环视周围——
是从她出生起就在住的老房子,南安市建业镇十二槐巷29号,33号就是桑白家。
墙上还有她小时候用粉笔画的涂鸦,所有的家具都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样式;单开门的冰箱,一拧开关轴承就嗡嗡响的三叶吊扇;这年,液晶彩电刚普及不久,她吵着要家里买,还为此和她妈葛夏闹过两三次。
她死了,但没完全死——她回到了她十二岁那年。
仿佛为了再一次印证李一禾的猜想,阳台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伴随着花盆落地的清脆碎裂声,李一禾看到阳台那两只小东西——上辈子她最心爱的宠物,一白一橘两只田园猫,不见面就急,见了面就掐。
“要死啊——”葛夏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这小崽种,迟早把你们都送人……”
李一禾目光涣散,她慢慢转过头,看到墙上本应属于十一年前的、撕了大半的挂历。
6月11日,初夏。
宜祈福,忌出行。
…………
这个澡李一禾足足冲了半个小时还多,直到十个手指头都被水泡出褶皱了,她才终于接受自己死后又重生这一事实。像三魂丢了一魂似的,出卫生间的时候还差点被门边放的拖把绊倒,李一禾“哎呦”一声,一抬头看到她弟弟李一舟。
男孩穿着洗得很干净的白T和短裤,五官端正,皮肤白净,常年没什么变化的清爽短发,眼神带一股子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静。
李一舟就那么在门外站着,看见姐姐出丑,他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瞟了一眼,然后移开。
“妈让你去写作业。”也不叫姐,就平静地说这么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
李一禾和李一舟这姐弟俩,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不亲近,也很少像别人家的兄弟姐妹那样嘻嘻哈哈地打闹。
“我讨厌李一舟。”这句话曾无数次出现在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