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吸一口气,在桌下扯了扯程泊樾的衣袖。他稍顿几秒,兴致缺缺的眼风扫过来。
温听宜咬唇壮壮胆子,开门见山:“那个,我想跟林导说几句话,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鉴于内心深处还是怵他的,说完又特别老实巴交地补一句:“不帮也....程泊樾静了会儿,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温听宜,你撒娇本事见长。”
“?〃
撒什么娇,没有撒娇,只是在小声求助。
但她从他轻谑的神情里,读出了置身事外和作壁上观。好吧,就此放弃吧,之前得罪他的账还没算清,程泊樾是不会帮忙的。她失落地松开手。
下一秒,听见程泊樾游刃有余的声音:“林叔,您的《风月渡》筹备得怎么样?”
程泊樾问话的语气,不同于他跟别人逢场作戏时的敷衍,此时的态度明显认真了些,而且听得出,他和林导非常熟悉。温听宜脑子空白了一瞬。
好诧异,男人真是种善变的生物吗?明明上一秒还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这一秒就帮她牵线了。
林烨一听见他问话,立刻冷落了身边正在聊天的人,冲他爽朗地笑了下:“哎呀,差得远呢,选角的事儿我可太愁了。”“这样啊,那我回头让人给林叔送几瓶酒,给您消消愁。”林导开怀大笑:“哈哈,那我可等着了,你送的酒总比别人送的合我心忌。
程泊械回以淡笑。
他真正用心跟熟人谈话时,神情里有种不易捕捉的落拓不羁。仿佛在少年时代,他也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混迹于喧嚣的赛车场和拳击场,在万众瞩目中一呼百应。
温听宜看着他线条锋利的侧脸,莫名有些出神。他们又聊了几句,林导应完,目光忽而扫过来:“诶?小温是不是学舞蹈的?我刚才就想找你聊聊了,看你在专心翻图册我就没说话。”温听宜终于被点到,一时疑惑林导对她的态度这样平易近人,二是惊诧,林导居然认识她。
她瞬间挺直了腰,认真点点头:“是的,林导,我主修古典舞。”“哦我.……“林导表情温和,与她寒暄,“听说小温是在港岛出生的,来京城这么久,还习惯吗?”
“嗯,还可以。”
其实是非常习惯了。
以至于连粤语怎么说都忘记了,沦为只能听懂的程度,要是认真说起粤语来,还挺蹩脚的。
想起刚到京城那会儿,她一口挥之不去的南方口音,死活发不出正确的儿化音。
有一回闹了笑话,她问程泊樾:“豆姿是不是真的很难喝?”他眯起眸:“什么?”
她一字一顿:“豆姿。”
程泊樾嘴角动了动,随后撇过脸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文件继续审阅,没有纠正她。
或许是他知道,纠正也没用,她的口音已经焊死了。那是她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笑意里读出诧异、嘲弄、放任、无可奈何等多种情绪。
从那以后她立志练好普通话。
多年过去,她现在说起话来,已经是活脱脱的一个京城土著。改变常用语言,大脑就会主动清洗回忆。
她现在已经不会想起港岛的点点滴滴了,离她太远了,也太不值得回想了。跟林导愉悦地聊了会儿,直到对方看中了第二件拍品,她就不打扰人家竞拍了,暂时离席,前往卫生间。
冤家路窄,又碰见梁安霏。
对方靠在洗手池前,朝她冷哼:“听说你在程家不受待见,过得并不好,程泊樾怎么可能带你来参加晚宴。我看,今晚是你死皮赖脸跟来的吧?”温听宜打开水阀洗手,顺便对着镜子补妆。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在程家过得不好,相反,她过得很好,至少老爷子很关心她。
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又不是喜欢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细节的人,梁安霏自然不知道她真实的生活状态,只会听信风言风语。至于程泊樾待不待见她,那就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