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他突然掐住自己咽喉,窒息感让梦境愈发清晰。“我要死了,你看到了吗?我死了就没人来看你了……你碰碰我,你碰碰我,我就不死了。”
他看见雾中人抬起手。
却在即将触到他脸颊时,化作流萤散去。
沈确从梦中的梦里惊醒。
他咬破了舌尖,满嘴血腥。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琉璃瓦,将冰棺照得通明。沈确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掀翻棺边的青铜灯树,任火油泼了满地。“我守了你二十年,你却连在梦里都吝啬碰我…”他第一次在现实里泪流满面:“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燃烧的帷幔映在他眼底,像极了承位大典的烟花。值守的鹤衣卫见他迟迟不出来,终于不敢再让火势变大,放任主上涉险,违背禁令破门而入。
就见年轻的岛主,正徒劳地用手擦拭冰棺表面沾染的灰。他的手指被灼伤得全是水泡,在玄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滚。”
沈确把脸贴上冰棺,任火舌舔舐他的袍角。恍惚间,似乎有冰凉的手覆在他眼睑上。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火焰灼痛眼睛,产生的错觉罢了。沈确从漫长的梦魇中惊醒时,喉间还梗着未散的呜咽。高热灼得视线模糊,他抬手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掌心触到一片湿冷一一不知是汗是泪。
殿内弥漫着血腥气。
他恍惚记起昨夜似乎处决过什么人。
可当他撑起身子,却看见满殿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为首的掌事姑姑正抖着手捧药碗,给他喂药。调羹磕在瓷盏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主上梦魇了……"掌事姑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跪地行礼后,强迫自己笑道:“好在是醒了,奴婢请主上进药。”
药汁泼洒在衾被上,泅开一片褐痕。
沈确盯着那片污渍,突然想起梦中消散的雾中人。她也是这般,没等他恳求的话未说完,就化作青烟消散了。都怪他说话不够快。
若是他再多说两句,说不定她就肯碰他了。“抬头。”
沙哑的嗓音惊得众人一颤。
当掌事姑姑浑浊的眼珠对上他视线时,沈确忽然笑了。这些蝼蚁以为捂住耳朵就能活命,却不知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罪过。见证过主上失态的人一一哪怕只是可能见过,又怎么配看见明天的太阳?宫人尽心侍奉他,是因为若他死了,所有人都要殉葬。他们关心的并非榻上之人的生死,而是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全。他活在世上,又有谁真正在乎过他?
连她,如今都不肯见他了。
“岛主开恩啊!”
惨叫声在殿外此起彼伏。沈确支着额角看鹤衣卫行刑。有个小侍女挣脱桎梏扑到阶前,额头磕出血来:“奴婢无罪啊,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话音未落,剑光已削飞她半片头盖骨。
脑浆溅在红木梁柱上,仿佛泼洒的杏仁酪。手上戴的廉价镯子,磕在金砖上碎成两截,像极了她被拧断脖子的脆响。当最后一声求饶消散在晨雾中,沈确终于接过新呈上的药碗。汤药倒映着他浮红的眼睑。
原来方才梦中,自己真的哭过。
“传我的命令。"他突然碾碎碗底的药渣:“悉起士卒,调集精锐,集一切之力围困凤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