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里。我不喜欢这里,她们肯定也不喜欢。我想送她们走,离开怀梦山。”山鬼的回答像是惊雷一般从她天灵盖劈下直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这个浑浑噩噩过了几十年的糊涂人,在那时猛地惊醒了。“对了婆婆,你这么大岁数是不是知道死在村子里的女人的名字?”“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她们立碑,用杀死她们的坏人的血肉祭她们的魂。她们没法报的仇,就由我来还回去。我现在是妖怪,已经不怕那些坏人了,”山鬼说完,捧起她的手期待地看着她,“婆婆可以帮我吗?”身为人,她不应该去帮一只妖;但她是被怀梦山禁锢的女子,山鬼也是。女子帮女子,哪里有错?
于是她答应了,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她继承了那名惨死僧人的经书,和山鬼在山顶上寻了处风水宝地,督促精怪立起石碑,刻上快在她脑海中风化的一个个名字。有些名字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村里人是怎么称呼那名女子的。可山鬼宁愿立无字碑,也不让精怪往上刻那些代称。“她们有自己的名字,不稀罕那些坏人起的。”山鬼如此坚持道。她好奇地问山鬼的本名,小姑娘一下子落寞了,像朵被大雨打蔫的小花耷拉下来,难过道:“我、我不记得了。我变成山鬼以后就忘了名字,只记得小名叫岁岁。”
碑立好了,经诵过了,纸烧完了,度超完了,她却没有像开始约好的那样回到村子。
她舍不得山鬼,舍不得让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呆在寒冷的山顶,守着仇恨熬日子。那么苦,怎么熬啊?她还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再说,她早就受够了白云村的一切。谁稀罕回那个人间炼狱?山鬼杀人,她就帮着超度,想尽可能减少山鬼的罪恶。可山鬼杀的人越来越多,她怕她遭报应,劝了又劝。
然而山鬼却说,她不相信报应,如果有的话,那些害人的村民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再说她杀的是穷凶极恶之人,是在替天行道,为什么会遭报应?山鬼一再向她许诺,她只杀作恶多端的人。但她怎么可能不牵扯到无辜之人?
母亲为了儿子会拼命,被驯化的妻子会豁上性命保护丈夫,还有陆陆续续前来杀妖的那些除妖师们。在意的人死在山鬼手里,山鬼放过他们,他们放不过山鬼。而山鬼为了自保,最终还是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一报还一报,山鬼越陷越深,不得已害了许多无罪之人。说好的报仇,也逐渐演变成和报仇者的厮杀。她报仇的同时也在制造新的仇恨,这本就是件无解的事。
山鬼杀人之多,令她心惊胆颤。
血莲会不会是报应?鸢婆婆想起不断开在山鬼肩头的血莲。佛,莲花,报应。三个词串在一起让她有些打怵。鸢婆婆将经书封进藏经袋收好,走进山鬼的卧房看了看她的肩膀,一个小小的花瓣已经隐约成形了。她又看了看山鬼酣睡的小脸,离开卧房,拿了叠好的金元宝和纸钱,走出了山洞。
“婆婆您一大清早去哪啊?"守门的精怪随口一问。“去北坡。”
靠近墓碑,血肉腐烂的臭味直冲脑门,洛雪烟犯恶心,捂住口鼻,皱眉看着墓碑下供奉的血淋淋的脏器和一旁的洁白花束。“把你放那边?"江寒栖背着她,能清楚感受到她的抗拒。洛雪烟摇头。她怕阿飘,可不敢一个人呆在坟山的角落。她趴了回去,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她拿开手,把下巴搁到江寒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衣领闻了闻,还是青木香令人安心。“这些不会是参与山鬼娶亲的那些男人的脏器吧?"今安在看得头皮发麻。“我觉得是。哎,怎么这个碑上没刻名字?“江羡年看到一个有供奉却没刻名字的墓碑。
“那边也有。“江寒栖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墓碑。有供奉的无字碑…洛雪烟沉思。是不知道名字吗?她惊觉自己还不知道素素娘的全名。刘巧娥喊她素素娘,她也跟着这么叫了,一点儿也没想过要问她真正的名字。
“有人来了。“江寒栖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