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是不是榴香?”
“我不知道啊,表姑娘,我真不知道,我被叫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麻袋,里面软软的好像是个人,我哪里敢多问,就跟着他们一起抬上马车,到了地方再挖坑埋人。”
稚善的心沉下去,握着短刀的手缓缓落下。她看了眼赵洪的伤口,从荷包里掏出几两金子,“拿了金子,闭上你的嘴,今晚你只是不小心伤了肩膀,懂?”
“是是是,小的明白。”
赵洪跌跌撞撞走了,稚善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泪还是雨。
昏暗的天光逶迤着,稚善恍惚看向几步之遥的晴雨阁。原本这个时辰,榴香会在晴雨阁等她吃完晚饭回来,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会儿话。
来不及多思了。
稚善火速出门,骑着马直奔官府。
能被她驱动的衙役只有四人,她没有切实证据,京兆府给四人已是看在稚善是金金好友的面子上。
雨越下越大,在黑夜中树团像鬼影,乱葬岗甚至还有荧荧鬼火忽闪。
衙役挠了挠头,“薛姑娘,乱葬岗这么大,要怎么找?还请你给个大致方向。”
稚善道:“新坟,总归和旧的不一样。”
可是雨势太大,冲刷着泥土,掩藏了许多痕迹。而乱葬岗之所以叫乱葬岗,便是因为它不像正统墓地,规规矩矩,横平竖直,一个坑是一个坑。这里更多的是乱七八糟,没有方向。
稚善管不了那么多,抄起一把铁锹就开始挖。
若遭遇不测的真是榴香,李嬷嬷断然不会给榴香立碑,这样就可以排除一大堆有碑的坟。其次,赵洪说侍女埋在一棵大树旁,这样又可以排除空地上的坟。
稚善告诉自己,乱葬岗统共就这么大,今夜挖不到,明日肯定能挖到!
猝然间,稚善听见一阵微弱女声。
好像是在喊救命!
“官差大哥,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喊救命?”
“没有啊,薛姑娘,你是不是太紧张,太着急了?”
稚善把铁锹扔了,整个人伏到泥泞的地面。雨水浇湿了她的衣裙,鼻息之间满是腐烂潮湿的气味。
“……救……救命……”
这回确定了,是榴香的声音!
几年来,稚善和榴香同吃同住,情同姐妹,她绝不可能认错。榴香还活着!
夜雨滂沱,一声惊雷劈开天幕,稚善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的,这回确定是掉眼泪了。
她大声喊话,安抚榴香:“我来了,我听见了,榴香!”
两手扒着泥土,指尖早就破皮出血,稚善却感受不到痛,只想着泥下闷得慌,要赶紧救出榴香!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土堆有东西在拱,土壤松动。
“呜呜呜——姑娘,姑娘!我在这里!咳咳,姑娘——”
找到了方位,众人合力把榴香从土里拔出来。
还好麻袋够大,榴香清醒后一直在挣扎,把麻袋口弄松了不少,这才没有窒息。
见稚善灰头土脸,眼眶发红,手上还渗着血,榴香心都要碎了,嚎哭道:“我记得姑娘说的,不到最后不放弃,我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滚,我拼命去顶头上的土,我果然活着见到姑娘了呜呜呜……”
“嗯,我们榴香真厉害。”稚善也掉了不少泪珠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她仍旧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舅母为何对你痛下杀手?”
榴香忽然顿住,委屈得鼻头发酸,低下头说:“我好好地在院子里做绣活,突然被人一把抱住……姑娘,少爷把我当成你,抱住我,险些,险些……我挣扎时打伤了少爷的脸,他好像清醒过来,转身跑了。”
“少爷毕竟是少爷,我只是侍女,我就把这件事当作哑巴亏,谁曾想,夫人把我叫去,一棍子打晕了我。再之后,我醒来就在麻袋里,周围黑得要命,窸窸窣窣是他们要活埋我,盖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