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在边郡,但吃喝用度样样都是绝好的。他是老来子,样子也漂亮,长孙郡守宠他些也说得过去。长孙昭自己显然也爱打扮,日常用度不愿意比世家公子差。薛凝忍不住想到了裴无忌,要说爱打扮,自然也会联想到裴无忌了。不过裴后也劝说一番,让裴无忌不可太沉溺于此,此后裴无忌也有所收敛。配合裴后一波宣扬,人人皆夸裴无忌渐敛骄奢之气,性子愈发沉稳了。玄隐署越显声势,裴无忌威严日重。因为这样缘故,裴无忌哪怕只着寻常衣衫,落在旁人眼里也是光彩照人,也不必再用什么外物装饰了。长孙昭蓦然侧过头去,以丝帕掩唇,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薛凝是法医,验的是死人骨头,不过看活人的岐黄之术也略懂些。她听着长孙昭肺有杂音,就是那次遇袭受的伤?所谓装病,但真病也是看得出来的。
就好似长孙昭,肺部杂音骗不得人,面上那种病气也是画不出来的,长孙昭这身子确实极虚。
薛凝又想起自己那个推理,长孙昭为了杀容兰,不但杀个弟弟助助兴,还把自己身子弄成这样?
左思右想,多少也有点儿不合逻辑。
长孙昭刻意侧过头,避着薛凝咳嗽。
他用丝帕捂住了嘴唇,松开时,丝帕之上一抹鲜红露出,鲜艳夺目。长孙昭是咳出血来了。
对方飞快将这块沾血帕子收入怀中。
阳光之下,长孙昭样子虽好看,面颊却浮起冷白病气。他虽年轻,却有一种寿岁不长的气息。
要是看相的来说,必说长孙昭这副样子是个短命相。他说道:“阿兰的事,我亦是十分心痛。我至今并不明白,有什么人一定会杀她?”
“不用官府来我,我心里也想了许久,想谁那样心狠,一定非要杀了她。兰儿那样的性子,不至于结仇啊?”
长孙昭面上也透出了几分黯然之色。
他态度虽配合,不过却并未说出什么有用信息。这时茶汤煮好,奉至两人跟前,长孙昭也邀薛凝用茶。薛凝穿来这个世界,已习惯在茶汤里加姜等香辛料了。可北地郡煮茶不仅仅如此,还因地制宜,在茶汤中加了牛乳。薛凝绝不能接受咸奶茶,这是她最后尊严!她略迟疑,接过茶碗时,未留意到汤水温度极烫,故不免打翻。热茶泼了长孙昭一袖子。
长孙昭略皱眉,拂开袖子查看。
他手臂上有个梅花烙印!
薛凝一僵,一缕冰冷凉意如此传来。
她当然会想起越止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
裴后入宫前,其实嫁过人,只是克死的丈夫,才有了这么个极显赫的二婚。皇后娘娘不但有夫,且还有过一子。
只是这个孩子存在有些尴尬,故也隐去不说,只在其手臂上烙下这么个印记,以后好做凭证。
薛凝当然还未确定,但万一凶手真是长孙昭呢?薛凝不敢想。
裴后受宠,又有手腕,擅长点石成金。这玄隐署成立,未足年余,裴无忌就声势大增,少年得意。
侄儿已如此,那亲生儿子呢?
长孙安这些年被提拔,如今已是封疆大吏,十分了不起。而且长孙昭也被千万恩宠,吃喝用度皆是最好的。
这一切,当然是看着皇后娘娘情分。
薛凝情不自禁去摸自己手腕上的六珠镯子,自己能被提拔为六珠女官,也是裴后使了力。
薛凝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配,但裴皇后确实也是慧眼识珠。要说知遇之恩的感激,薛凝心里肯定是有的。她虽担心自己成为裴氏依附,但不至于不知好歹连知遇之恩也不认。薛凝心里乱糟糟的,她又想起了越止懒洋洋的说过的话。说裴家素来大方,但凡为裴家做事,让裴家舒心,皇后娘娘必然会好好报答。
可这话也要分两头说。
若让皇后不快,是否会让这个人一世不痛快?人有亲疏远近,哪怕是亲儿子,这孩子不似裴无忌经常在皇后眼前晃,未必有裴无忌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