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一夜未眠,却无半分倦意。
冷风从檐角斜灌而入,拂过耳侧时,带起一阵刺骨的麻意。
她站在顾府后院的廊下,单薄的衣衫紧贴脊背,发丝在风中轻扬,像一缕不肯安歇的执念。她没有回房,只是静静立着,目光落在远处尚未褪去的夜色里。
“赵管事。”她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字字如冰珠落玉盘,“去库房,将顾家旧年所有的门房当值日志都取来。”
赵管事心头一紧,见她眉宇凝重,不敢多问,只低头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几大摞积满灰尘的册子被搬到了偏厅书案上。
纸页翻动时扬起细小的尘雾,在斜射进来的微光中如浮游尘埃般飘荡。
霉味混着陈年樟脑的气息弥漫开来,苏晚却恍若未闻。
她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粗糙的纸面磨过指腹,留下微痒的触感。
一页页翻过,目光如刀,精准而迅速,仿佛早已知道要找的是什么。
柳嬷嬷的话,昨夜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一一“小姐当年确在窗棂藏过一封信,次日便不见了……后来听说,是被巡夜的沈家小公子拾去。”
沈砚。
她的指尖倏然停在一页的页脚。
墨迹力透纸背,赫然入目:「景元二十三年,冬至。戌时三刻,沈府砚公子持信物访顾府西角门,由李德顺引路,亥时一刻离府。」
西角门!
苏晚瞳孔骤缩,指尖微颤,纸页发出极轻的“嚓”声。
那封她拼死送出的密信上,用暗语标记的叛逃通道,正是西角门!
一个外人,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竟能在那样的雪夜,精准出现在顾家最隐秘的通道入口?她呼吸一滞,喉间泛起一丝铁锈般的冷意,立刻召来柳嬷嬷。
“嬷嬷,三年前冬至那夜,当值巡夜的,可有一个叫李德顺的?”
柳嬷嬷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是……正是他。李德顺原是老爷亲信,专司放行宫中贵客……老奴也觉奇怪,沈家公子那时不过十五,如何能劳动他亲自引路?”
只放行贵客?
苏晚眸光骤冷,如淬寒冰,映着晨光泛出金属般的光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绝无可能独自进出堪比宫禁的顾府要道。他背后,必有人授意,有人接应!
她霍然起身,裙裾扫过地面,沙沙作响。
走到案前,提笔蘸墨,手腕沉稳,墨滴落纸,“嗒”地一声,一气呵成写下三道密令。
“崔九,”她将第一张字条递出,指尖微凉,“即刻去查沈砚近三年出入宫门的记录,尤其是兵部尚书府的往来,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
“赵管事,”第二张字条递出,纸页在灯下泛着微黄的光,“清查苏家老宅所有旧档,特别是那些“被翻动过的书册’,看看少了什么,动了什么。”
“陈嬷嬷,”她将最后一张字条交给最信赖的老人,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以替我祭奠亡母为由,去城外普济寺,约见当年苏家的老账房。记住,要让他觉得,你只是个为主尽忠的老仆。”
三道命令,如三支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黑暗中盘根错节的巨网。
当天深夜,偏厅烛火未熄,烛芯噼啪轻响,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曳人影。
陈嬷嬷带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走入,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老账房一见苏晚,双膝跪地,老泪纵横,衣襟摩擦地面发出沙沙声。
“小姐……老奴终于等到您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边角破损的账簿,双手奉上,掌心布满裂口,纸页还留着他体温的微暖,“小姐当年殉身前,曾托人问过老奴一句话一“沈家在冬至前后,可有大笔银钱进出’。老奴不敢声张,只能暗中去查……查到了!有!”
他声音发抖,带着粗重喘息:“冬至后第三日,兵部沈侍郎名下的“通源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