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功,这位在华夏声呐领域里浸淫了三十年,足以称得上是开山鼻祖的泰山北斗,此刻,正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僵立在原地。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响,却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拖曳式线列阵声呐。
被动监听。
让海洋,来告诉我们敌人在哪里。
这几个词,像一柄柄无情的,烧红了的铁锥,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那颗早已被“主动探测”和“功率至上”填满了的大脑,将他那套奉行了一辈子的,引以为傲的理论体系,搅得稀烂!
他不是没听懂。
恰恰相反,他是听得太懂了!
懂到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正一阵阵地往外冒着刺骨的寒气!!
他这三十年,到底都在干了些什么?!
他们拼了命地想造一个更响的喇叭,却从未想过,自己缺的,其实是一双更灵的耳朵!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那十几位专家,此刻也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们虽然不是搞声呐的,但陈明那个“黑夜里打探照灯”的例子,他们听懂了。
那不是技术层面的碾压。
那是,战争哲学的,降维打击!
这个年轻人,他懂的根本就不是声呐。
他懂的,是战争!
“都……都哑巴了?”
一个像两块淬火失败的钢锭在摩擦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吴总工。
他没有去看那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黄克功,他的目光,像两把刚刚从酸洗槽里捞出来的刻刀,冷硬,锐利,扫过在场每一个敢怒不敢言的专家。
“怎么着?刚才不是一个个都挺能说的吗?”
“不是都觉得,让一个娃娃来当咱们的副总设计师,是天大的笑话吗?”
“现在呢?”
吴总工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却比周首长的军令,更让这群心高气傲的专家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告诉你们!”
吴总工走到那张巨大的总图前,他没有指声呐系统,而是指着那颗被判了死刑的“压水堆”心脏,和那身不堪一击的“玻璃”骨头。
“就在你们进来之前,就在这个会议室隔壁。”
“这个你们看不起的娃娃,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指出了我们“09’项目这三年来,最根本,也最致命的错误!”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再次“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
吴总工没有理会众人的哗然,他只是转过身,看着陈明,那双总是被炉火映得通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于“请教”的意味。
“陈总工,劳驾,把你刚才跟我们说的那番话,再跟这群……还活在梦里的老家伙们,说一遍。”陈明点了点头。
他再次走到了黑板前,拿起粉笔。
这一次,他没有画任何复杂的结构图。
他只是画了一座山,又在山脚下,画了一条湍急的,无法逾越的大河。
“各位前辈。”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们这五年,就像一群想爬上山顶的人。可我们脚下,却隔着一条这样的大河。”
“我们过不去。”
“于是,我们就开始在岸边,拼命地练习。我们想造一艘更大,更结实的船,想造一副更长的,能直接搭到对岸的桥。”
他的粉笔,在“船”和“桥”这两个词上,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这艘船,就是我们那颗“带毒’的心脏。”
“这座桥,就是我们那身“玻璃’的骨头。”
“我们花了五年的时间,耗尽了国家最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