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泰陵外,晨雾像薄纱般裹着朱漆牌坊。
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声音透着肃穆。
文武百官已按品级跪满神道两侧。
玄色官袍沾着雾水,却没人敢动。
礼部尚书张昇捧着鎏金礼器站在最前。
象牙笏板上还夹着仪轨折子。
他声音穿透晨雾,字字清晰:“吉时到一一请帝后执拂!”
朱厚照身着十二章纹龙袍。
日月星辰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
腰间玉带束得紧实,玉钩上悬着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他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白玉拂尘。
玉柄是整块羊脂玉雕的,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入手温凉。
拂丝是江南进贡的白狐尾,每一根都梳理得顺滑,在晨光中泛着柔白的光,触到指尖软得像云。张太后立于朱厚照身侧。
翟衣上的金线绣翟鸟纹被雾打湿,却依旧亮眼。
那是弘治皇帝在世时,特意让人按她的喜好绣的,每只翟鸟的眼睛都用了细小的珍珠。
她也接过拂尘,指尖捏得太紧,指节泛白。
连拂丝都被攥得有些变形。
自出宫门起,她便没与朱厚照说过一句话。
可此刻望着那具覆盖着明黄缎子的梓宫,望着缎子上绣的五爪龙纹,她眼里还是漫上了水汽,模糊了视线。
“请梓宫入陵”
张昇的唱喏声落下。
八名身着素白孝服的力士缓步上前。
他们手戴粗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梓宫抬起。
梓宫是金丝楠木做的,沉得很,力士们的脚步却稳得没半点晃动。
梓宫侧面绣的鸾凤和鸣纹,是张太后当年亲手挑的花样。
针脚细密,如今还能看见她当初不小心扎错的半针,藏在鸾鸟的翅膀下,像个隐秘的念想。朱厚照率先举步。
白玉拂尘斜斜搭在臂弯,拂丝随着脚步轻轻扫过衣摆。
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青石板的刻痕上。
那些刻痕是工部按“九步一叩”的规制凿的,代表对先帝的敬重,他一步都没踏错。
张太后紧随其后。
裙摆扫过地面的青苔,带起细碎的水珠,沾在翟衣的下摆上,晕出深色的点。
她手里的拂尘没敢晃。
目光一直落在朱厚照的背影上。
这个儿子,如今越来越像个皇帝了,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像小时候总缠着她要糖吃。
文武百官跟在身后。
玄色官袍铺成一片深色的海,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玉佩碰撞声,衬得泰陵愈发安静,连风都似的轻了些。
地宫入口在明楼之后,是道汉白玉拱门。
门楣上刻着“泰陵地宫”四个篆字,字缝里填了金粉,在雾中泛着淡光。
朱厚照走到拱门前站定。
侧身看向力士们抬着的梓宫。
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便宜老爹,是在位十八年、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连后宫都只留皇后一人、却没享过几天福的弘治皇帝。
“进。”
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地宫的凉气吸得有些发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力士们顺着地宫的台阶往下走。
脚步声在空荡的地宫里撞出回声,一圈圈荡开,像在跟先帝告别。
朱厚照和张太后跟着往里走。
地宫两侧的长明灯燃得正旺,灯油是特制的,能烧三个月,火焰跳动着,把墙壁上的壁画照得清清楚楚壁画分了八幅,画的是弘治皇帝的生平。
从少年登基、躬耕籍田,到批阅奏折、与大臣议事,每一笔都画得细致,连他皱眉批奏折的神态都栩栩如生,那是工部特意找画院的画师画的,画了整整半年。
地宫中央早已摆好了石制的棺床。
棺床是汉白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