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雾还未散尽。
像一层掺了霜的薄纱。
裹着宫墙的青砖。
连檐角的铜铃都浸在雾里。
铃声闷得发沉。
“叮铃……叮……”
像怕惊了什么。
陆炳已捧着沉甸甸的卷宗。
站在暖阁之外。
靴底沾着诏狱的寒气。
每一步踩在金砖上。
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
惊得檐下的铜铃轻轻颤动。
霜花从铃舌上掉下来。
砸在地上碎成粉。
“张公公。”
陆炳低声开口。
声音压得比雾还轻。
张永从暖阁里掀起厚重的棉帘。
棉帘上的绒毛沾着霜花。
扫过他的手背。
凉得像冰:
“陛下等你半个时辰了。
昨晚审出来的东西。
都带来了?”
陆炳躬身而入。
扑面而来的龙涎香混着炭火暖意。
烘得人鼻尖发暖。
却压不住他手里卷宗的寒气一那寒气里。
还裹着诏狱的血腥气。
朱厚照正对着三大营的布防图出神。
指尖在神机营的位置缓缓画圈。
指腹蹭过“佛郎机炮”的标注。
指甲盖都蹭得发白。
即便听见动静。
也未抬头。
只淡淡问道:
“审得如何?张锐那厮。
肯吐实话吗?”
“回陛下。
张锐、李宾、王逊皆已招供。
连十年前的旧账都吐了。”
陆炳将卷宗放在案上。
“啪”的一声。
最上面那本摊开。
露出张锐亲手画的盐商贿赂网络图。
江南的盐场与京城的官员名字。
被红线连得密密麻麻。
像一张吸血的蛛网。
每个名字旁都注着银数。
“刘健:三万两/年(由门生周郎中中转)”“谢迁:两万两/年(送其子谢不名下当铺)”…“张锐供出江南盐商每年向内阁行贿二十万两。
一半入了刘首辅的私库。
另一半由谢次辅分发给六部侍郎;
李宾承认挪用河工款三万两。
其中五千两送予谢次辅的表亲。
买了通州的三进宅院;
王……”
“王逊怎么了?”
朱厚照终于抬眼。
目光像淬了冰的箭。
径直落在陆炳递来的密信上。
信纸边缘沾着暗红血渍。
是王逊被烙铁烫时溅上的。
“宣府军饷可缓三月”的字迹歪斜却刺眼。
旁边用墨笔批注着“待藩王异动。可借兵清君侧”
“清君侧”三个字被王逊的血沫晕染。
红得发黑。
像块结痂的伤疤。
陆炳的声音压得极低。
像怕惊了炭盆里的火苗:
“他招认与湖广巡抚、南直隶巡抚往来密切。
那些人皆是刘健、谢迁亲手提拔的门生。
去年还通过王逊送过“岁敬’一湖广巡抚送了对玉屏风。
南直隶巡抚送了五百两银票。
几人暗中约定。
若陛下推行新政过急。
便以“祖制不容’为由联名逼宫。
请太后出来“垂帘听政’。”
朱厚照捏着密信的手指渐渐收紧。
指节泛白。
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信纸被揉出深深的褶皱。
边角都被捏烂了。
纸屑落在案上。
像碎掉的体面。
他想起早朝时刘健那句“老臣愿为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