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陆维钧那种人,永远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
心里的防线,塌了一角。
“……好。”她听见自己说。
半小时后,城南老城区。
这里和市中心的流光溢彩格格不入。
低矮的楼房,斑驳的墙壁,头顶是蜘蛛网般交错的电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属于市井的烟火气。
陆雪棠按照记忆,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尽头,那家连招牌都褪了色的“李记馄饨店”,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肉汤香气和老旧木头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
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
靠窗的位置,陆劲扬独自坐着。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左臂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拆掉,但手腕处仍贴着一块纱布,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触目惊心的白。
他面前摆着两碗馄饨,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
那双以往总是盛满审视与疏离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陆雪棠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空气里那股馄饨香,混着老旧木桌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半分。
碗是老式的青花瓷,边缘磕了个小口。
薄皮馄饨浮在清亮的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丝,香气勾人。
陆劲扬将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又把桌上的小碟醋和辣椒油也一并推了过去。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熟稔。
“吃吧,”他说,“还是老样子,没放香菜。”
陆雪棠拿起勺子,没说话。
热气氤氲,模糊了对面男人的脸,也模糊了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以为接下来会是审问,或是警告。
但陆劲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瓷器,目光里有种近乎贪婪的描摹。良久,他开了口,声音比在电话里更哑。
“你小时候挑食,芹菜、胡萝卜,碰都不碰。有一次家里的阿姨做了芹菜猪肉的饺子,你把皮啃了,馅全吐在盆栽里。”
陆雪棠舀馄饨的动作一顿。
他仿佛没看见她的僵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盆君子兰,被你用饺子馅喂死了。妈妈罚你站墙角,不给晚饭。你半夜饿得受不了,就从二楼窗户顺着水管爬下来,跑到这里。”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极淡的笑意。
“老板看你可怜,给你下了一碗。结果你钱没带够,被扣在这里刷碗。还是我找到你,用我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把你赎回来的。”
这些情节,像褪色的老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
是原主的记忆。
清晰,却遥远。
陆雪棠垂下眼,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送进嘴里。
很鲜。
肉馅紧实,汤头清甜。
是记忆里的味道。
“我还记得,”陆劲扬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爬上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不来,哭得惊天动地,把鸟窝都给震下来了。也是我把你抱下来的。”
“你第一次来例假,以为自己要死了,把床单剪了个洞藏起来,结果被我发现了。”
“你尔……”
“哥。”
陆雪棠打断了他。
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店里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将他深刻的五官切割出明暗两面。
他眼下的乌青很重,嘴唇也有些干裂,整个人透着一股濒临极限的疲惫。
“你今天……话很多。”
陆劲扬嘴角的孤度僵住了。
他脸上的那种温柔,那种怀念,像是被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