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封印下的妖魔凄鸣犹在耳畔,她下意识抽身逃散,却有灵风裹挟着触及神魂的雪骤降而来,倾灌一样弥散于她神识海中。暴雪吞没一切感知与自我,他的气息宛若冰面下无声沸腾的墨海,充斥于她灵府,髓骨乃至每一寸肢骸。
大梦淋漓不知尽头,姜央在无限拉长的混沌交织中意识到,这场暴雪,是他余下另一半元神。1
她在绒毯裹覆的微热温度中苏醒,雾海散尽,经脉中疯涌的混沌之力此刻静如无波之湖。
神识海中仍有未消的残雪,只是凝神触及一瞬,便卷着磅礴墨色侵入髓骨与百骸之中,令她神魂都颤栗。
姜央尚且没有意识到这究竞是甚么,只是清晰感知到交融间浩瀚难言的清杰,填补每一寸焦灼暴动的混沌之力。
窗外极夜远未终结,身侧剑尊阖眸入定,镇驻着愈渐浓稠的阴杰之下,躁动不安的冰渊妖魔。
那座关押犯错妖魔的无底冰渊,便在石殿之外不过百步的距离。姜央翻身打盹的动作一僵,神识终于回笼。她慢吞吞回过头来,身侧险些被她取了元阳的不世剑尊,果然漆黑的眉睫间都渗着不可触犯的冷色。
杀意凛凛。
血雾悄然弥散,掠过寒气凛绝的无底冰渊,朝山下流淌而去。1人间,榆仙城。
极夜之中难辨方向,姜央出逃无瞬天,于层云之上俯瞰人间,最终选择了这座清正明媚的州城。<1
她踏着薄雾涉过城外溪流,低眸一瞥,却擦肩这双天生红瞳不知缘何染作墨色。
姜央停住脚步。
矮身溪畔临水照影,溪面波澜瞧不真切,却已依约能辨出这双的的确确变成黑色的瞳仁。
令她无端想起他,他漆色的瞳仁,与睫羽上转瞬即逝的落雪。北天尽头,无瞬天中。
楼归寂在又一次镇压冰渊动乱后的间隙张开眼,扫过那张早已凉透的绒毯,与整座空荡无声的石殿。
她神魂的颤栗仿佛犹在掌心,他眉眼低垂,深嗅怀中残余的,她长发的薄香。
只是无瞬天尚在极夜之中,唯有他坐镇,才不会乱。捉人的事情便只好暂缓一缓。
楼归寂捻着指腹,深意难测地敛下眸色,掐指剑诀又起。人间日暖,少女躺在巨榆的枝杈间,一方红纱遮蔽枝叶间错漏的光斑,枕着手臂慵倦补眠。
蒙在面上的绢纱却被午后熏风吹去,遗落在行人脚边。祈愿的少年停下脚步,捡起这方素净无甚纹样的红帕,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丢帕子的姑娘。
他似乎想到甚么,一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回到那棵百年榆仙树下,找到挂在枝叶间、因风旋转的祈愿木牌:“榆仙娘娘,您听到我的祈愿了么!”被搅了清梦的姜央轻唔一声,揉着眼尾坐起,不大清明地琢磨着世间除不妄海外,哪里还有清净去处。
少年循着声响抬头,先被那抹殷红的纱衣惊了一瞬。未及尖叫,便见少女墨发如瀑倾倒,一张幽静而极尽冷丽的脸从巨树茂密的枝叶间显露。
他顿时哑火,良久方道:“榆仙……姐姐?”榆仙姐姐朝他探出一只玉骨纤伶、冷白胜雪的手来。谢松筠茫然片刻,才迟钝领会到她的意思,忙将手中红纱帕交还。再抬眼,榆仙繁茂的枝叶与错落的祈愿牌间,唯有斑驳的日影折落一片,哪里还有半点人迹。
姜央换了一方玉砌雕阑的朱红屋脊接着补眠,丹田灵海中,混沌仍在一刻未曾停歇地消解着那场神识海之雪带来的浩瀚清东。她实在困极,碧瓦飞薨的院落却并不如愿地响起一阵嘈杂人声。门童高声通传道:“老爷,江鹤仙长到!”不多时便有锦衣玉冠的中年男人在仆扈前拥后覆中迎出来。姜央以袖蒙面,幽幽叹一口气,听下头寒暄道:“老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不知几位仙人从何方宝地而来?”
云鹤仙长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派仙风道骨:“贫道自墟州,无瞬天而来。”姜央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