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松了些对她的禁制。
楼归寂不知何时已立在船头。
他淡淡拂手,岁青岁原会意收了跃跃将动的剑。
身后巨大的月影沉没海底,在荡起的凌波下宛如缓慢游曳的巨鲲。
海风寂寂。
那无家可归的凡人小孩寞然靠在船舷,当头皓月将她一身疮痍照得分明。
岁青忍不住凑过去,斟酌着开口道:“你怎会……孤身在此?”
小水回过神来,对上他颇有顾虑又难掩好奇的目光。
她没有搭话。
不是甚么稀罕事。
城中灾厄肆虐,为祈平安,献给山神的祭品填满了十只渔船。
她与满船待宰的猪羊一样,被精心装点,捆在祭祀山神的船只上沿群川河谷一路直下,入了那片生人难以踏足的不妄海。
尖锐遥远的讥笑与仿佛贴在她颊侧的窃窃鬼语充斥耳膜,毒瘴侵蚀的剧痛令她几度濒死复又挣扎着醒来。
直到那风露一样的触感抚绕而来。
嚣声骤止。
她再一次睁开眼,入目却是巨藤交织的房顶,与浑然天成的巨大秋千。
藤台为榻,茂叶为衾,还有藤上光华萤萤的小花为灯。
接连数日滴水未进令她五感都迟钝。
她艰难动了动指尖,余光倏地捕捉到一抹暗红的倩影。
那身形恍如鬼魅,朝她走近两步,毫无预兆地化作缈缈红雾散尽了。
又瞬息之间在她面前扭曲着凝出人形来。
她浑身剧震,被毒瘴烧毁的嗓子发出粗粝的咔咔声,却无力挣扎。
也无处可逃。
那人凑近,缓缓显露出一双透如冰而红如血的眼瞳。
黛眉,水眸,连同长而浓郁的睫羽折落在眼尾的一片暗色都冰冷清丽。
来人微偏着头,似乎懵懂而迟疑地将她打量许久。
小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的躯壳,看到翻出的黑色肌理乃至被浓瘴侵染的骨骼。
惨烈不忍一观。
可她投来的目光却平淡如水,不掺星点恐惧、怜悯或是旁的甚么。
像是某种死物。
少女凑得极近,近到小水被毒瘴腐蚀的鼻腔恍惚能嗅到她微凉的、带着潮意的暗香。
葱白的指尖在眼睫前轻划,身后巨藤簌簌攒动起来,像是疯长着争先恐后地递来枝条。
她从藤上摘了一朵散着萤光的花,指腹轻捻,那朵花便化作殷红的沙,散落在她模糊的血肉上。
小水隐约感受到不绝的生命力一点点在体内复苏。
她察觉藤蔓上不知名的小花却会随着日月迁移变换光华,时而浅淡如朝晖,时而熔金如落日,又时而清冷如月光。
小水于是数着光华之变,在这不能称为床榻的藤台上躺了三日。
第三日,她试着张口,锈蚀的喉咙艰难吐出了完整的字节。
她等到藤花的光华都变为银色,那人才又回到藤屋,照旧折来一朵花,红沙落在她伤口。
依旧冷淡,无言。
可那朵花却融进她的身体里,化作骨骼,化作血肉肌肤。
化作她的一部分。
她新生的一部分。
“诶,你别哭啊。”
岁青被她不知缘何淌了满脸的清泪惊得手忙脚乱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他埋头翻找巾帕,忽听到她毫无预兆地开口:“是姐姐救了我。”
小水抹去满脸泪痕,指尖却在触及面颊上错杂盘亘的疤痕时微顿。
她逃避似的偏过头去,又将皮肉斑驳的手腕往袖子里藏了藏,只字未提自己的来历:“她用一种开在藤蔓上的花,救活了我。”
岁青讶然,目光扫过船头那位红瞳少女。
她正抱膝蜷坐于船舷里侧,仰头时乌泱泱的长发散落肩侧与膝头,又被海风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