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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话(2 / 4)

君臣泪落如雨,相顾无言,李世民又令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为顾命大臣,叮嘱遂良务要留意。

他说,辅机身份特殊,功劳彪炳,不可令其遭逢小人谗害,卿需千万保护好他。

褚遂良含泪答诺。

贞观二十三年,帝崩于含风殿。

至此,君臣一梦,死生西东。

后来贞观与开元俱成了烟云,安史之乱终了,永泰年间,吐蕃乘乱攻陷长安。

代宗令郭子仪率军击破吐蕃,历经动荡的唐室,至今终于收复故土。山河破碎,长安寥落,昔日九成宫的墙垣颓圯荒败,唯独城春的草木仍旧蕤深。

又是一年上元,有人自长安鬼市淘得一部古籍,乃晋代泰始年间刻本,如获至宝,当即购回家中。

正翻页时,一张陈旧的笺纸掉落。

那人疑惑捡起,却见其上红漆褪色,唯墨迹尚存。虽以胡语写就,然而字体清丽,应是一异族女子所留。

购书人邻居乃一世代久居京城的博学宿者,于是他当夜敲其门户,执灯相问。

邻居遂以官话念予他听:

一愿与辅机终老。

二愿哥哥长命百岁。

最后一行字已然模糊,须经细察,方依稀能从笔画中辨清。他却闭口不再言语,稍顷,瞳中似蕴积了红痕。购书者见他陷入沉默,蹙眉追问:“第三个愿望究竞是甚么?”却未听见回音,他惊诧再看,苍髯白发的老者竞已怆然泪落。那年元夕,灯火阑珊,少女眉目如初,正与身畔友人执笔许愿。「阿盈怎有这么多愿望?」高鼻深目的胡人女子惊讶地瞥向少女手中的祈福红笺。

少女摸了摸鼻尖:「我一共许了三个,我想许的越多,总有一个会实现的罢。」

她仰起头,将红笺郑重地挂于树梢,系紧绳结,慢慢阖上瞳眸,轻声呢喃祈祷。

显庆四年春,许敬宗还长孙无忌谋反,李治竞不问所由,径自下诏剥夺官爵,流放黑黔州。

长孙无忌未作出任何反应,连半分质问也无,平静地接受了意料之中的结局。

如他所想,这一日早该到来。

流放地的斗室孤陋清简,举目除却一方矮榻,结网窗牖,此外别无长物,倒有了当年随李世民征战时军营的影子。

伴他流放至此之人,只有二三随从,其中有一老仆,常见主人凭窗遥眺远方,于是忍不住出言相劝:“郎君休得惆怅,浮生本就如梦,万事皆空,郎君年过半百竟仍是看不穿么?”

长孙无忌闻言苦笑,他如何能知自己惆怅的是甚么。非为过往绮丽,眼下岌岌处境,更非为逝去如水功名。乃为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那里恍如隔着这千万重山峦叠嶂,漂泊雾影掩过数不尽的楼台宫阙,雕梁飞薨,茫茫然空余遗响。

他竞然开始庆幸,庆幸她已经去世了,否则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被扣上谋反如此荒谬的罪名,连长安也成了回不去的泡影,宗族俱流放岭南,必然会伤心难过。

他怎舍得让她难过。

仿佛一闭目,她的面容仍清晰浮现,可细算来,她离开他的时日竞将比他们陪伴的光阴还要长了。

少年夫妻,终究未至白首。

他唤老仆取来纸砚,提笔舐墨,点一盏昏黄枯灯,借着萤萤微光,伏案默书经文。

末路孤寒,他惟能以此作为寄托。

老仆长叹一声摇摇头,放轻手足离去。

室内空留一人,长孙无忌疲惫已极,眼前京洛旧游故人途经停驻,纷纷乱乱,面目明彻。

「我知辅机欲避嫌之心。」彼时已显病态的帝王凝望着他,眼眶濡湿,「司如今朕唯有辅机可以托付,你若执意不肯,朕的大唐与雉奴不知何去何从。」自古顾命权臣能善终者有几人。

但纵然二人俱通熟史书,李世民亦只能将此重任强加于他,而他亦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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