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太直白了。
萧明章再想微笑,却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再度笑得起来。
他和颜迁道:“颜先生有话直说吧。”
颜迁便当真混不客气,道:“想必此番世子进京,也见到京中的局势了,世子,如今陛下已然年迈,储君之位却一直空缺,原本咱们桓王府才该是众望所归……”
他戛然而止,顿了顿,才又道:“自此之后,京中属于我们的助益,便少了大半!我等知晓世子仁厚为民之心,只要天下安宁,海晏河清,那山河之主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可世子此番进京,纵观全局,难道真觉得京中饱受皇恩厚待的那位,会是将来我国朝之幸事吗?”
“…………”
所谓谋士,便是要言常人所不能言。
颜迁的一席话,叫萧明章再想要装作置身事外,已是彻底不能够了。
他终于彻底凝神,和颜迁相视上。
颜迁口中那位饱受皇恩厚待的人物,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指的是谁。
当今陛下的第十一子,萧明章的皇叔,翊王萧璟。
与惨遭指婚的桓王府不同,翊王萧璟,生母是贵妃何氏,在过世前,是皇帝最为喜爱的妃子。
何贵妃因难产而死,萧璟身为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她拼死也要护下来的孩子,在贵妃去世后的二十多年间,一直得到了皇帝最多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传闻,皇帝将他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他识字;
传闻,皇帝将他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他骑射;
传闻,皇帝偶尔在御书房批奏折,也会带着这位幼子,他准许他看自己的奏折,准许他在自己的奏折上画些乱七八糟谁也看不懂的东西……
萧明章从小长在云州,对金陵之事知之甚少,不知这些传闻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只是知道,自他有记忆以来,那位十一皇叔受宠归受宠,朝野上下,有关于皇帝有意翊王继承大统的消息却始终都没有特别甚嚣尘上。
直到近几年,他的皇祖父为他指了一门异族的亲事,又频频开始打压一些别的皇叔和王府,朝野上下,才慢慢终于有人醒悟,皇帝这是在为将来十一皇子继位铺路呢。
毕竟他别的兄弟都在遭受着各种各样的敲打,而偏偏他,什么事情也没有,甚至明明早就及冠了,却因为一句帝王不舍,便可以一直住在金陵,而不必去往自己的封地,这是何等的疼爱和纵容。
十一皇子,如今正是朝中众人的重点巴结对象。
但萧明章此番一趟金陵回来,对这位皇叔,印象不可谓很好。
……
见萧明章眼神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松动,颜迁趁热打铁:“世子自小饱读史书,博古通今,当明白,想做非比寻常之人,有些时候,就要行非比寻常之事。想当年,桓王府何等荣光,精兵数万,门客趋之若鹜,如今,只要世子愿意,在下敢打包票,全天下愿意重新追随桓王府之人,必定比以往更甚!”
为何会比以往更甚?
是因为人人都知他愿意舍弃妻子而求皇位,人人都愿意追随一个毫无良知底线之人吗?
“若我不愿意呢?”
颜迁已讲到了至兴处,萧明章一句话,却将他一口气冻回了原地。
他怔怔看着萧明章,又看看上首的萧劭,有些震惊于萧明章的干脆。
萧明章垂眸,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再同这些人打哑迷的。
他不再看颜迁,也不再看楼空程,而是转身,专心致志地面对着自家的父王。
他想,他知晓父王今日要自己来校场的目的了。
虽然萧明章被迫娶了一位西域的公主为自己的世子妃,桓王府也因此而失去了许多的支持同助益,但此事的破局之法,在一开始,其实所有人便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杀了云珠。
叫穆云珠消失,那桓王府这位异族来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