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玲正指挥着几位伶俐的女店员悬挂今日的价目牌,那是上好的梨木雕花牌。醒目的位置上,分别用端正的华文繁体、流利的爪哇文拉丁拼音、甚至规整的花体荷兰语,标明着清晰的价格“叁龙元伍角”、“拾贰龙元整””等等。橱窗和柜台里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泛着金属寒光的新型钢犁、柔韧厚实的棉布匹、洁白如雪的细砂糖…无一例外,标签上都清楚地烙着“炎华国造”的火漆印记!“这新式钢犁,可比约翰国货结实,”&nbp;林志玲纤长的手指飞快拨打着手中的紫檀木算盘,珠声清脆悦耳,“价钱还贱三成!南洋来的侨商行会,昨日一口气就订了两百架,说是要拿他们的上等天然生胶来换!”
在专售进口杂货的角落,章芳林却在一座镶嵌鎏金边框的座钟柜台前停下了脚步,定定出神。玻璃柜中,一架装饰着暗金色齿轮图腾的座钟正庄严地走着。其厚重底座下刻着“炎华国龙州精密仪器局造”的字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钟面本身——圆形的珐琅盘上,并非传统的罗马数字,而是一幅生动的彩绘一只健壮的袋鼠微微昂首,一只五爪金龙头颈微垂,各自叼咬着同一个巨大的金色齿轮的两端!钟摆节奏精准稳健,分针划过表盘的姿态,竟比他在新加坡花大价钱购置的那座伦敦本钟更为坚定、匀称!“这钟……这时间……”章芳林的手指无意识地隔着玻璃,仿佛触摸到了那钟摆划过的、无形的轨迹,喃喃自语,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恍惚,“那些穿天鹅绒马裤的郁金香商贾们,他们曾拍着胸脯向世人嘲笑,说我们这双手啊,除了在稻田里抓泥巴种鸦片,绝然造不出一分一秒也走不准的钟表……”&nbp;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嘴角却缓缓地、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是一种卸下万斤重担后、发自灵魂深处的舒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