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却在此刻奇妙汇合的溪流,冲过石滩,发出既熟悉又陌生的动听音韵。
“那个…那个是我家阿明!我的侄儿黄阿明啊!”&nbp;黄志信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指向靠窗的一个瘦小男孩。那孩子去年在雅加达的荷兰教会学校,仅仅因为不愿礼拜时在胸前画十字,就被野蛮地斥为“异教徒”,一脚踹出了学堂大门!此刻,阿明正全神贯注地用半截白色土石粉笔,在一块深青色的磨光石板上用心描绘着什么——是一条试图昂首腾云的龙!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神龙右爪之下,本该是象征五谷丰登的饱满稻穗,在他笔下却被画成了爪哇特有的、叶片狭长弯曲的香茅草模样。讲台上的先生(竟是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皮肤微棕的土著青年!)含笑俯身,并未纠正,只是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阿明执笔的小手,引导他添上一片片细小却坚硬的龙鳞——那青年先生洗得泛白的袖口,一枚小小的“炎华国立师范学堂”圆形银质徽章,悄然闪烁着无声的光辉。
胡璇泽缓步走到讲台旁,轻轻翻开书桌上摊开的一本厚重课本。洁白的扉页上,是一幅精致的木刻版画——巍峨如山的郑和宝船与巨大的阿拉伯三角帆船,在泉州古港的柔波中遥遥相遇,桅杆交错间似有无声的对话。版画下方一行娟秀小字注释道“虽千山万水,南洋华族,根系深植于炎黄故土”。他苍老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抚过书页间那浓重深邃的墨迹——“同泽”二字仿佛拥有生命般跳入掌心。指腹传来的触感,竟有细微的沙粒感——他被告知,这是混合了当地富含赤铁矿的红土粉末特制而成的颜料。这泥土与墨香,这新生与故土,如此紧密地熔炼在字里行间!“我等当年在狮城艰难维系私塾,”胡璇泽的声音因浓烈的情愫阻塞喉间,竟显出干涩的嘶哑,“荷兰人如蛇蝎,连《论语》都要塞进《圣经》的羊皮之下方能教授!这书声…真如仙乐纶音…”
当他们踏入主教学讲堂时,更加令人心灵悸动的景象铺展开来。讲堂高大宽敞,门柱取材自昆士兰稀有的深红铁木,纹理如凝固的血脉波涛。章芳林正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摩挲着其中一柱——手指间传来的不仅是木质的硬朗温度,更在那些粗犷纹理的凹陷处,触碰到精心嵌入的、微凉温润的细小贝壳碎片。“此柱非仅支撑房顶,更有‘海纳百川’之喻。”校长在旁含笑解释,话语简朴却意蕴深远。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讲堂内的景象肤色黧黑、头发微卷的土著少年与身着蓝色学童服的华人子弟并肩同席。讲台上,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是黄志信之女黄阿秀!此刻她手持一支雪白的粉笔,竟在一块巨大的铁皮黑板上熟练地勾画着一幅复杂精细的蒸汽机剖面结构图,并用清晰流畅的英语(间或穿插准确的汉语术语)逐一向台下学子讲解每一个部件的联动关系。
“活塞往复之力,”她清脆有力的声音在讲堂中回荡,粉笔哒哒地敲击着关键位置,“如同人之筋骨伸缩吐纳,蕴宇宙运动之根本至理!”台下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晶亮的土著少年突然高高举手,急切地用混合着土著腔调却也清晰的英语提问“加入飞轮储聚其力,是否可省却煤炭消耗?三成可有?”&nbp;满堂登时爆发出善意会意的笑声与议论。阿秀展颜一笑,如同灿烂的阳光穿透云层“问得好!明日实习工坊开炉,我等同研此模型,亲手验证可好?”那眼中的锐气与自信,是前辈们在黑暗中挣扎一生也未曾触摸到的光亮!
校场上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呐喊,将众人的注意力猛地拉向窗外。俯瞰而去,场地中央一场特殊的角力刚刚结束。邱忠坡幼子邱明渊身材高大结实,此刻正与一名同样健壮的土著少年相互拉扯着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色钢索,两人都已大汗淋漓,满面通红。钢索中央悬空系着一只填充鼓胀的袋鼠皮囊,皮上赫然用闪闪金线绣着两个古朴的汉字——“合力”!邱明渊脚下突地一滑,似乎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