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调子极其古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刮擦般的尖锐感,在清晨的薄雾中钻进姬娆的耳朵,让她后颈的汗毛都微微竖了起来!
“小孩儿都在唱?”姬娆不动声色地靠近几步,装作在旁边的地摊上挑选粗糙的陶碗,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字。
“可不是!”汉子见有人“听信”,更加来劲,“都说那童谣邪性得很!听着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慌!西岐那边传得有鼻子有眼,说这是天兆!是周人得了天命!咱们大商…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敢再说,但那眼神里的动摇和悲观却清晰可见。
姬娆的心沉了下去。谣言!精心炮制的、裹挟着“天兆”外衣的谣言!目标明确——动摇民心,瓦解对商王室的信仰!西岐…周人…他们的手,已经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毒!这比刀兵更可怕,这是在掘大商统治的根基!
她放下手中的陶碗,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嘈杂之地。童谣…童谣的传播是最快、最难以防范的。必须找到源头!找到那个将毒种撒入朝歌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背、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污垢的卖卜老翁,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竹杖,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筐,蹒跚地挤过人群。他的筐里杂乱地堆放着些干枯的蓍草、几枚边缘磨损的龟甲碎片,还有几个粗陋的陶哨。他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嘶哑苍老、含混不清的嗓音反复念叨着:“卜吉凶…问前程…趋福避祸…一文一卜…”
他的声音不大,在嘈杂的市井中几乎被淹没。但姬娆的目光却瞬间锁定了这个老翁!不是因为他卖卜,而是因为他走过之处,几个原本蹲在墙角、眼神麻木的孩童,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小嘴无意识地翕动着,模仿着那嘶哑的调子,含混地吐出几个音节:“…玄…鸟…”
是他!这老翁就是传播童谣的媒介!他筐里的陶哨,或许就是载体!
姬娆给阿秋使了个眼色。阿秋会意,如同融入人群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姬娆则带着春禾,装作对卜卦感兴趣,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需要知道,这老翁最终会将“信息”传递给谁?他的背后,站着哪只操控木偶的手?
老翁似乎毫无察觉,依旧佝偻着背,慢吞吞地穿街过巷。他走过弥漫着皮革鞣制酸臭味的作坊区,绕过堆满陶胚、炉火熊熊的窑场,最终拐进了一条通往城西、相对僻静、两旁多是高门大户后巷的小路。这里的行人明显稀少。
姬娆的心提了起来。城西…是太庙和部分世卿贵族聚居的区域!
就在老翁走到一处深宅大院的后角门附近时,异变陡生!
角门阴影里,毫无征兆地闪出两个穿着普通麻衣、却动作极其矫健的汉子!他们如同捕食的猎豹,一左一右瞬间夹住了老翁!一人捂嘴,一人锁喉!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情!老翁连一声短促的惊呼都未能发出,身体便软软地被拖进了幽暗的角门之内!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若非姬娆一直死死盯着,几乎以为老翁凭空消失了!只有地上,遗落了几根从竹筐里掉出的、干枯的蓍草。
“娘娘!”春禾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恐惧。
姬娆脸色冰寒,一把拉住春禾,迅速隐入旁边一堆废弃的陶缸后面。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灭口!如此迅捷、如此专业的灭口!对方对朝歌的掌控和警惕,远超她的想象!线索,就这样在眼前被硬生生掐断!
角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几根遗落在尘土里的枯黄蓍草,在晨风中微微颤抖。
“走!”姬娆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吞噬了老翁的幽暗角门,记住了门楣上一个极其模糊、似乎是某种鸟形的残缺刻痕,拉着惊魂未定的春禾,迅速消失在相反方向的巷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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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鹿台深处,姬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